第三輯　硯田漫步

    你吃過的苦最終都會變成腳下的風火輪，想要的都會朝你，奔涌而至……

    半是花花半是紙 吊蘭玫瑰宋唐詩

    01

    先說我媽。飯桌上，先生說，媽媽在我們每天散步的路上，種了好多菜。這樣，我們吃菜就方便多了。

    這感覺像講故事。媽媽在一個廠里打工，原先種的蔬菜，都會讓我帶些回來。我也樂意，因為那些菜，有媽媽的味道。

    后來，我再開車進廠時，媽媽就嚇得不許我開進去了，說老總說了，誰都不許開車進去。

    我很避嫌。雖然媽媽種那么多地，分文不收取，但我拿媽媽長的蔬菜，總是動了公共的東西了。再去時，媽媽給什么我都不要，跟媽媽說，我們現在的日子，真的什么都不缺。

    媽媽總被其它人央著長秋葵，可以治糖尿病。長無花果，長青菜，拉瓜，一類的。無農藥無化肥，媽媽知道現在人都喜歡吃自種的。可是她又沒有田長給我們了。沒想到，她老人家居然想到這個招。

    散步的時候，我們一路找。看媽媽會把種給我們的菜，長到哪里。果真，在一個還未來得及開發的樓盤上，滿滿的荒草被割去一大塊。很明顯是我媽的手筆。

    我不知道，你們聽了，會是什么感覺。我就覺得我媽，和常人不太一樣。那年，我畢業分配，我媽和爸商量，買一匹馬給我上班。讓我上課的時候，馬拴到操場吃草，下班時，馬也吃飽了，正好載著我回家。我不在草原，也不在什么曠遠的地方，我呆的小鎮，有人一輩子只從電視里看到過馬。

    02

    再說我小嫂子。題目原來叫《小嫂子學駕》。我爸兄弟姐妹八個。大姑排在他前面。大姑生下來就是啞巴。后來嫁得姑父，生下我表哥表姐。女孩好嫁人，早早嫁了。男孩就困難了。表哥一直到三十好幾，才娶了我嫂子。小了我很多，叫她小嫂子。

    小嫂子心思縝密，說話滴水不漏，曲里拐彎跟我有一拼。雙十一幫我包裝，說我有熟人，表哥想學駕駛，能不能找我幫忙？太能了，現在駕校搞競爭，招生都要放下身段的，學駕只要不想賴學費，不用找熟人。可是，真急人，小嫂子說了半天，原來是她要學。

    她學也不成問題呀。個子小長得小都不是問題，我自己就特別小呀。然后她又含糊其詞，又是戶口，又是身份證，又是沒有上學，我理解為，她遠嫁我們這里，家境貧寒，人又自卑，是謙虛的說辭，直接大包大攬：你微信不是玩得挺好？識字就能考上！

    傍晚就直接轉賬，幫小嫂子報了名。既然報名，就要提供身份證一類的。問題來了，她是外省的，這還好辦，加錢就是了。

    問題是，校長直接把錢退給我了，怕小嫂子視力通不過。

    描述一下小嫂子吧，身高一米五多點，體重八十怕不到。一件玫紅色超短上衣，一條黑色迷你小短裙，腿子又細又長，長發微黃，披到肩，仙氣十足。只是一只眼睛有問題。十一二歲時，從樓上摔下來，玻璃扎進眼里，毀了半邊的眼。她常把頭發三七分，劉海遮住半邊臉，不說，別人看不出問題的。校長為難了：可是，即使報名了，還是被退回來，參加考試也過不了關。那時，更受打擊。

    報名費退到了我的錢包。我有說不出的難過。才知道小嫂子支支吾吾的原因。才知道她想找熟人的原因。我并沒有急著退錢給表哥，我磨校長：看看有沒有其它辦法？她平時生活沒有任何障礙，晚上都開電動車從老家趕到兒子學校的。校長說：打聽了，實在要學的話，可以去鹽城體檢中心，測試確實視力無障礙，才成的。要試一下么？

    當然！出錢出力都直接找我！您只管安排！我直接替小嫂子做主。小嫂子替大姑撐家，一直很感激她。她要不是一只眼睛出了問題，那么一個仙氣飄飄的人，說不定會有不同的人生。

    那個過程太煎熬。我有很久沒有緊張的感覺了。我一個人趕到樓下交檢查費，心里居然撲通跳個不停，手里抓著滿把的鈔票，只恨人家收得少。再次趕上樓時，真是百感交集，她自己一直掩藏那只眼，我們一直也避免提到，謝天謝地，那只傷了的眼睛，居然還有視力！然后視野檢測，還有幾項測試，一路綠燈，完全通過！最后一關，那個主任盯著她問：出生年月？緊張得快虛脫的小嫂子說，98年。主任眼神復雜地看著我，似乎我是人販子，小嫂子又重復了一遍，98年。同去的校長眼睛一閉：完了！小嫂子回過神來，更正：80年的。天！

    過關！拿到鑒定證書，我們又飛奔到另一幢樓的三樓體檢中心，辦理其它手續，這時，距離人家下班還有三分鐘。

    沒有人懂得我為什么要如此爭取。我覺得，這件事，對小嫂子意義非凡。說明她的人生，和常人無異。她比我小那么多，她更需要外界的承認，更需要擁有和常人一樣的生活。年底之前，她大約就可以拿到駕照了。想著她可以在路上，縱橫如飛，我就美得不行。

    03

    最后聽我說故事。

    我的圍巾，從新疆拉來，賣的過程中，我發現，特別能得到新疆人的共鳴。這不，我正清倉著呢，東哥找我，每個顏色拿兩條！哈哈，來了來了，大手筆啊。等著聽他下文：我辦公室女人，一人一條！

    好咧！聽出絲絲暖意，買給愛人情人戀人親人，多去了。買給女同事的，真心不多。快遞發出，一般就安心等著發貨了。隔了好幾天，東哥來了：莊主，我圍巾發了么？一直沒有收到。

    我這人其它不行，記性超群。我清楚記得，東哥的圍巾，是哪幾條，什么時候發出的。趕緊依單號給他查件。“在你們小區的超市呢。趕緊去拿。”

    不長時間，東哥發來語音：收到了收到了，很好呢。你都不知道，這兩天，我天天被她們堵著，圍毆我，說我騙她們。

    我哈哈大笑。我能想象得出，一群女花們，圍著一個寶貝男同事磨刀霍霍的情形。

    一早發朋友圈：餐桌上四盆大小參差的花盆，配發文字：餐桌的一半，給了花花。家里的一半，給了宣紙。

    有消息提示，是文友叔叔的評論：

    半是花花半是紙，

    吊蘭玫瑰宋唐詩。

    鍋中泡飯吃猶剩，

    懶做午餐好解饑。

    評得不全像。吃泡飯什么也不太可能，比如，微信里點個外賣，花樣齊全，就算桌上全是花花，吃得一樣可以要啥有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