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替嬸嬸想過出路。村里還有個女人，蘭姨，也是不孕。但她沒有想過借種。蘭姨有潔癖。都當成傳奇了。農村里干活的，沒一個穿白衣服的。蘭姨夏天一律白的確良上衣，灰色配力絲長褲。潔凈清爽。引得村里男人口水三丈。趙姨父我用文字寫過。他就很垂涎。趙姨父識字，每次寫情書給蘭姨，蘭姨不識字，但很敬畏字。第一次得了情書，并不知道是情書，巴巴地讓自家男人讀給她聽。男人一看那幾行字，氣得想罵娘。但心疼蘭姨，舍不得打罵，揉了紙條，只說：“是孩子抄的課文，不用理會。”趙姨父繼續遞紙條，再幾次后，蘭姨就不耐煩了：“孩子抄的課文，怎么老往我這兒送？”趙姨父目瞪口呆。

    蘭姨想起來了，趙姨父家兩個兒子，他們家不會是嫌孩子多，想著過繼吧？不像。鄉里人只有女孩送人的，斷不會有男孩送人的做法。蘭姨開始動起了腦筋，跟我媽把我借去玩一陣子。這是后話了。蘭姨的后來，抱了一個女孩，拿寶一樣寵著，和自己的男人白頭偕老，從沒出過緋聞。

    今天的屑子話是，如果嬸嬸，遇上了什么情況，就會回歸自己的家庭，做回自己了？事實上，嬸嬸邁出那一步，再想縮回腳是不可能的了。而真正讓嬸嬸放棄老爸，是因為她很快找到了新的目標。

    只是嬸嬸下一段的婚外情要血腥得多，她遇上的對手，也比老媽強悍到幾倍以上。可是，我的嬸嬸，一往無前的嬸嬸，她像一個勇士一樣，醉臥沙場君莫笑，她的目標很明確，一個可以生兒育女的男人，一樁可以盡享人倫的婚姻。僅此而已。

    要求并不高。但是愛情從來都是門當戶對的，嬸嬸自己長得出類拔萃，眼光自然不會放在村里流浪的老光棍一類人的身上。老爸這些有三拳兩腳的，自然成為嬸嬸獵取的對象。

    同是嬸嬸，插足到蔣伯家，那叫一個狼煙四起，那段情，不只是不堪了，簡直是千夫可指，我的整個童年時光，都浸泡在這場戰爭里，聊以安慰的，男主角由我老爸，換成了蔣伯。

    但凡上網，右下角總會彈出當天新聞。前兩天點開一個視頻。人來人往的大街上，原配找小姑娘理論。小姑娘邊跑邊辯論。原配暫時離開了一會兒，不長的時間，又趕了過來。小姑娘很不耐煩，顧自朝前走著。原配往她身上潑著液體，旋即拿出打火機，往小姑娘身上一扔。來不及看小姑娘的反應，那個小姑娘就被火團團包圍，眨眼的功夫，就燒得認不出人樣了。

    網絡的時代，這樣的資訊，總是逼你的眼。追文的都看出來了，老媽盡管對這一段恨得咬牙切齒，但她始終抓得住問題的關鍵，她清算的是老爸，從來沒有和嬸嬸正面交鋒過，也正因為此，這段情，日后在我的筆下，還生出一絲旖旎，因為，我的骨子里，流著老媽寬容仁厚的血。

    但嬸嬸的下一段，就沒有這么幸運了。我之所以還要交代出嬸嬸的后來，是因為，她的及時移情別戀，才讓老爸老媽的婚姻起死回生跳出泥沼。

    嬸嬸下一段，戰果要輝煌得多。嬸嬸和老媽比起來，并沒有太大優勢，老媽比她還多出幾份俠氣的。嬸嬸和蔣媽比起來，相差就大了。首先是外貌條件上，老媽只輸嬸嬸幾份狐媚，蔣媽年紀大得多，長得粗劣得多。老媽年少時，衣服鞋帽總走在時尚的前列的，日子再難，她都沒有穿過打補丁的衣服。蔣媽不識字，標準的農村婦女，又不會女紅，一家四口常年打著補丁。男人賺錢多，蔣媽卻手緊得很，即使過年一家里里外外全穿上新的，看上去也都丟三落四的。

    嬸嬸原本手巧，眼光又好，蔣伯幾天的功夫，就被嬸嬸拾掇得干凈體面，村里人差點認不出來。正因為如此強烈明顯的反差，蔣媽很快發出現了問題。蔣伯旋即攤牌，要和嬸嬸結婚另過。

    蔣媽當即帶上兩個孩子，穿戴一新，站在嬸嬸家門口，對著門里喊話。蔣伯開始躲在里面不吭聲，蔣媽直著嗓子叫男人名字，蔣伯打開門，對著蔣媽：“不要在這里丟人現眼，帶孩子回家！離婚手續這兩天辦好！”

    蔣媽刷地三個瓶子拿了出來，遞給兩個孩子一人一個。女兒大些，倒能沉得住氣，兒子才是個小不點兒，地上一癱，抱著蔣媽的腿：“媽媽，我不想死！”蔣媽被兒子一哭，直接坐到地上，呼天搶地。蔣伯飛竄過來，奪過農藥瓶，放鼻子下一聞，氣得扔出老遠，對著老婆拳打腳踢：“自己尋死帶上兩個孩子，你還是不是人？”藥水撒出，泥路上灰塵哧哧作響。空氣中濃濃的農藥味。蔣媽刷地站起身，撲進嬸嬸家里：“賤人哪去了？今天我倒是看看，有多不要臉？自己男人沒得用，就搶人家的男人！”嬸嬸躲得不知蹤影，蔣媽操起堂屋里的板凳，在嬸嬸家橫掃起來，堂屋里旋即有如天女散花，蔣媽打得興起，掃向廚房里，三德叔叔蹲在廚房門口，一聲不吭，埋著頭吸著煙。蔣媽悻悻地放下板凳，出得大門時，蔣伯早領著孩子沒了人影了。

    老媽正在田里忙活，早有幾個人同時跑來喚她：“二嫂子，快去，三德家的女人，又盯上旁人了。”老媽頭也沒抬，繼續干活：“嗯。也好。總要找個人的。”“蔣家女人！正在那里打呢！”老媽丟下手里的活，拔腳跟在來人身后飛奔。

    老媽趕來時，蔣媽已經打好出來了，老媽扶過蔣媽，勸慰著：“嫂子，回家吧。”

    蔣媽泣不成聲：“我們怎么這么命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