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遠山先生說要向我賠禮道歉，我又不能拒絕。他又帶著我到了江畔，到了美姐那里。現在這個地方我也是熟門熟路了，門口的兩個保安也都認識了我，知道我是遠山先生的人，哪怕我自己來，他們也不會攔著我了。這都是后話，我承認我后來自己也去過幾次，一來是想打聽一下小惠的事情，當然我不可能直接去問美姐了；二來我也是自己放松放松；這三來，就是遠山先生越來越信任我，開始給我安排新的任務。其實就是陪玩，他和那些來的大老板談生意，我就和那些大老板手底下的人坐在一起，玩起了德州撲克。我不是個好牌手，哪怕現在也不是，我們玩的錢都是美刀，而我每次都把錢輸的一干二凈。他們也真是夠意思，每次贏我一半還退一半，就怕我哪天不跟他們玩了。

    其實我不是很在乎，因為這些錢說到底都不是我的，而是遠山先生的，是他給我錢讓我和他們一塊兒玩，輸了算他的，贏了就當發獎金了。我就這么稀里糊涂，都不知道輸了多少。扯遠了，你要記得，絕對不要學我，錢這玩意兒可經不起糟蹋，尤其是賭，贏得沒有頭，輸得沒有底。就那天晚上，我又是美姐親自接待的，她帶著我到了一處房間，而遠山先生則和自己的保鏢杰克去了隔壁，面見那些國外來的大老板。

    我還是躺在美姐的懷里，和第一次相比，這次略微欠缺一點兒。也不知怎么的，估計是我對舒服的要求提高了。美姐看我心不在焉的，也沒有問我發生了什么事情，而是讓我先坐著，她去拿些吃的來。我就這么一個人坐在房間里，傻愣愣地看著落地窗外，外頭還是那么的瘋癲，男男女女們跑著跳著，摔著酒瓶子，那舞蹈已經沒有了章法，完全就是瞎跳，除了節奏對，其他的毫無看點。

    就在這個時候，我猛然間發現了一個背影，那是一個我再熟悉不過的背影了，長長的卷發，藍色的大衣，黑色的靴子。“婉婷？！”我當時的第一反應，把我自己都嚇了一跳，婉婷可能會在這里嗎？后來我又一想，都有可能啊，婉婷作為大戶人家的小姐，而這里又是富人們最常來的地方。婉婷出來轉轉又有什么奇怪的呢？我隔著那扇落地窗，思索著要不要打開，迎接那可怕的喧囂。

    她回頭了，戴著墨鏡，但是我能辨認出她的臉，那就是婉婷啊。我不顧一切地打開了門，三步并作兩步就跑到了她的身后，可是越往前走，我的步子就越慢，我太緊張了，也太疑惑了，這，這究竟是怎么回事？因為靠近了她，我對人的感覺有了變化，她不像是婉婷。直到我已經站在了她的身后，她一回頭，明顯是嚇了一跳，隨手把墨鏡給摘了下來，想把我看仔細一些。

    “董小姐？！”我認出了這張臉，正是我之前在遠山先生畫展上遇到的模特啊，董小姐，當初我沒有什么感覺，可是現在她這么一打扮，還真是神似溫婉婷啊。不，不如說她本來就很像溫婉婷，只是我當初是先見到了董小姐，之后才看見了溫婉婷，所以會造成這么一個判斷。誰像誰，根本就不成立。

    “你是？”董小姐明顯已經忘記了我，她用目光上下打量著我，就怕我是什么壞人。

    “你忘啦，那時候你在畫展上，我還撞到玻璃了呢。”說起來我自己都好笑，但是這段經歷一說，董小姐立刻就想起了我，“哦，原來是你呀，好久不見。”

    “是啊，真的好久不見了。”我一時也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你，來這邊玩嗎？”董小姐問我。

    “是啊，這有時間就來玩玩唄，你呢？”

    “我也是來逛逛的。”

    “遠山先生就經常來這邊玩。”

    “是嘛，那我倒是頭一次聽說。”

    “你不是來找他的？我還以為你知道呢。”

    “我不知道呀，他說過，除非他聯系我，否則我絕對不要聯系他。”

    “哈哈哈，彼此彼此，他也是這么跟我說的。”

    董小姐微微笑了一聲，又看了看我，我也這么看著她。“要不，咱們一塊兒走走？”董小姐發出了邀請，我也不想拒絕。那天我們兩個人沿著江畔走，欣賞著江對岸的繁華風光。“每個城市都是不一樣的呢。”董小姐突然說道：“我去過好多夜都市，那里都是沒有白天和夜晚的地方。不過我還是更喜歡那些小城鎮，雖然沒有這些燈火，但是讓我覺得很安心。”

    “每個人喜歡的不同吧，我從小就沒離開過這個地方，看慣了燈火闌珊，我也欣賞不了那些自然風光了。”

    “其實都是一樣的。我看了那么多的地方，所有人都在為生活忙碌著，他們來來往往，絕不停下。”

    “停下就意味著死去，城市需要的就是流動性。”

    “你對城市還真是一往情深吶。”董小姐看向了我。

    “沒辦法，我生在城市中，看的最多的，也就是城市的樣子了。”

    “那，你覺得城市會死嗎？像人一樣？”

    “會的。城市是由人構成的，人是會死的，城市也是會死的。”

    “一座死亡的城市，會是什么樣子呢？”

    “我不知道，也許就像那鬼城的樣子吧。”

    “我覺得不會，因為那些鬼城就沒有活過，它們只是城市的喪尸而已，徒有一個框架。”

    “要說死去的城市，我倒是有個地方。”

    不知道什么時候，遠山先生已經到了我們的背后，他總是神出鬼沒的，“歡迎董小姐。”

    “啊，遠山先生啊。”董小姐趕緊回應著。

    “長流，你現在不應該到美姐那里去嗎？”遠山先生朝我眨了眨眼睛，我立刻明白了他的用意，“我知道了，那你們慢聊，我先走了。”我可不想當這個電燈泡了，他們倆可是坦誠相見的好友，而我就是個第三者，現在能做的就是離開，回到美姐的懷抱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