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展終于結束了，遠山先生發了條短信給經紀人，讓他安排一切，自己則叫了一輛車，喊我跟他一起同行。在離開的時候，我又一次遇見了那位“藝術品”女士，她正對著我們笑呢。“辛苦你了，董小姐。”遠山朝著她揮了揮手，那位女士則送了個飛吻過來。

    等我們倆都上了車，遠山示意司機往市中心開，“她很美吧。”遠山突然說道。

    “誰，董小姐？她是很美。”我趕緊答道。

    “是啊，她很美。”遠山又看了我一眼，對我微微一笑。

    “咱們……這是去哪兒？”我問道。

    “去我的帝國。”遠山答道。

    “啊？”我很奇怪他這話是什么意思。

    “市中心的世貿大廈你知道吧。”遠山問我。那我當然知道，作為這座城市最高的建筑，城市的地標，在世界上都排的上名次的摩天大樓。它的電梯都是分了等級的，普通人只能上到十樓，那十個樓層對外開放，有各種展覽還有購物場所。而十樓以上都是辦公區，沒有專門的胸卡是不允許進入的。“我在頂樓有一座辦公室。”遠山笑道。

    “頂樓……辦公室……”如果單把這兩個名詞拆開來看，其實都不咋地，但如果結合起來，這個人可就了不起了，他所達到的高度代表了他的身份。我不能理解遠山先生到底是咋想的，因為我們才見面而已，他居然就要帶著我去他的私人領地了。

    “你是不是樹德中學畢業的？”遠山突然問我。

    “啊，你怎么知道的？”如果說之前他記得我去上過藝術課，這就算兩三年前的事情吧，記得已經不容易了，可要是連初中都記得，那這人的記憶力得多可怕啊。我不知道我當時的表情是什么樣子，我只看到遠山先生一副兩眼放光的樣子，好像我不再是一個人，而是件價值連城的寶物一般。“你是不是調查過我？”我不相信一個人的記憶力會那么好。

    “調查你，我何必那么做呢？”遠山只是一笑，“你那時候是一班的吧。”

    “你不都知道了嗎？”我有些害怕了，面前的這個家伙到底想干什么。

    “那你一定認識一個叫溫婉婷的人吧。”遠山問道。

    “溫婉婷啊，我當然認識，那時候她就坐在我后排。”我答道，“你問這個干什么？”

    “沒什么，你們現在還有聯系嗎？”

    “沒了，都初中時候的事情了，再說現在她……”我無意中看到這車前排塞著一些雜志，那雜志封面露出了一半，上面有一張人臉，正是溫婉婷。

    “她現在是跨國貿易集團公子的未婚妻了。”遠山說這話的時候語氣很平淡，平淡得滲人，“而且她本人也是千金小姐，這場家族聯姻能讓他們的財富再翻一番。”

    “是……吧。”對于這種問題我是不會去考慮的，因為壓根兒就不管我事。而且沒有對比就不會有傷害，自己當年后排的同學竟然身家過億，是可能我一輩子奮斗都不可能達到的水平。從父母到老師都教導我們要掙大錢，但又教我們要知足常樂。所以我最終選擇了知足常樂，而不是去觸及那遙不可及的財富。

    “但是他們絕對不幸福。”遠山說道：“對吧，家族聯姻這種事情并不是出于愛情，而是出于金錢的目的，對吧。”

    “是，電影電視劇里都是這么演的。”我趕緊答道。

    “所以我希望你能幫我一個忙，也是幫你曾經的同學一個忙。”遠山說道。

    “啊，我？”我指了指自己，“我能幫什么忙啊？”

    “很簡單，同學聚會。”遠山先生說道：“場地伙食我都可以幫你安排。”

    “這，這……”

    “事成之后我會給你相應地報答。”遠山答道。

    “不不不，我有點懵了，你……是要我來一場同學聚會，然后請婉婷過來是嗎？”

    “是的。”遠山答道。

    “我哪兒行啊，如果以您這樣的身份都請不來，更何況我呢？”我趕緊推脫。

    “不，你錯了。有時候不同的目的會產生不同的結果。”遠山說道：“你現在不是失業嗎，我可以給你一份工作。”

    “不用！”我最討厭聽到這種話，“我想下車，工作的事情沒必要你費心。”

    “是不是打擊到你了？”遠山笑了笑。

    “沒有，我就是覺得這種事情我自己能搞定，讓我下車吧。”我有些不耐煩了，司機也真的停了車。

    “那你打算去找什么工作呢？”等我下車之后，遠山還隔著車窗問我。

    “這就不需要你想了，對不起。”我趕忙往外走。

    “你連自己想要什么都不知道，我還不幫你想嗎？不懂安排的人只能被安排，像個雜碎一樣被人唾棄，被人排斥，被人看不起！”遠山的聲音突然變得沉重起來，“你的出身雖然不高，但也比一般人家好一點兒。從你爺爺輩開始就不會做夢，一心只想當個勤勤懇懇的老實人，你也看到了，這座城市是怎么回報你們家的。你曾經想過再往上爬，爬到那高處去，現在就遭受了這么一點點挫折，你就灰心喪氣，我看你以后還不如你父親！”如果說剛才還是說話有些沉重，現在就是對我的人生攻擊了。

    “你懂什么？！”我吼道：“一群人叫著我努力努力，我都做了，上學的時候我也學，上班的時候我也苦。我沒有懶，但我就是做不到！對，你也出身不凡，家里幾幢豪宅，幾輛豪車，你看不起我就看不起吧，我無所謂了。”

    “沈長流，我在你上學的時候其實就已經輟學了。”遠山先生拿出一張名片遞出了窗外，“我知道你有很多疑問，如果你想通了就聯系我。順便說一句，這名片除了電話其他都是假的。”

    我看著遠山手里的名片，真心不想接過來，這個人剛才可是罵了我一頓。“拿著吧，就當交個朋友。”遠山又晃了晃手。我不情愿地接過他手里的名片，往最近的地鐵站走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