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了嗎?黃益明要向舒雅表白了。

    向舒雅表白這件事本身并不新鮮,她雖不是校花,卻也是公認的美女。學校里的男生們知道校花高攀不起,就總向平易近人又不失美貌的她獻殷勤。她沒有答應過誰，連拒絕都能讓男生心里一酥。所以對很多人來說，就為看到她拒絕自己，這表白也值了。

    我在餐廳吃下最后一口飯,期間已經聽到無數人說起這件事了。黃益明是我的舍友,一個普通到近乎隱形的人,他所做的最有名的一件事，就是給舒雅遞了一次話筒。

    那天晚會,我們幾個拍著他的肩膀跟他開玩笑說:“不如你向她表白吧。”這自然只是個玩笑,沒有人的表白成功過,舒雅見識過太多表白方法了,驚喜之類的也見怪不怪。所以還要向她表白就是自尋死路。其實以黃益明的膽子,能說出喜歡就不錯了。

    “那女人甚是可惡。”有男生在吃飯時說道,“我對她那么好,她怎么就不能接受我呢？！”話是那么說,好多人還是會情不自禁對舒雅好,只期待哪一天她能夠接受自己。

    在隔壁桌聊八卦的女生們也跟著起哄,說起了上次某個學長表白的事。在宿舍樓下擺滿了蠟燭,用遙控飛機把信和鮮花送到了舒雅的面前,都這樣了,她還是沒有接受。“得了便宜還賣乖。”有人背地里說道。

    我把餐盤送到回收處就往宿舍走,一路上大家都在議論這件事,我在想舒雅應該也知道了,那樣表白還有意義嗎?宿舍門一開就看見黃益明被圍了。

    “你厲害呀，表白的事，搞得全校皆知,連宿管大爺都知道了。”舍友們說道。

    黃益明只是不說話。

    三周前,他在幫舒雅送了一次書后，回來就宣布說:“我要向舒雅表白。”

    我們幾個聽了也就鼓掌,高喊加油。

    “我真的要向她表白。”黃益明重復了一遍,語氣有所加重。我們又隨便應和了幾句。他說第三遍的時候,我們已經不理他了。

    難道他是希望我們幫忙?現在回想起來，他的語氣確實不像開玩笑,也許他是要來真的。可是說來真的,之后幾天他卻什么都沒做,別人表白前都是一連串準備,就他躺在床上看書。

    九天前,我們一個舍友開了個玩笑,又提起了這件事,似乎是為了鼓勵他,我們出錢買了一束花給他帶去。黃益明用顫抖的雙手接過花束,又對我們說道:“我是要向舒雅表白。”

    “是啊,我們知道,你快去吧。”說完還惡作劇般地把他推出了門。他去了好久才回來,花是沒了,魂也沒了。我們問他結果,他一句話都不說。

    現在的黃益明，就像一具行尸走肉,被賦予了表白的任務。我開始后悔，在他送花失敗后，還帶頭鼓勵他再接再厲了。

    大家一有機會就慫恿他去表白,他偶爾會去個幾次,但都是失魂落魄地回來。慢慢地,知道黃益明要向舒雅表白的人越來越多,就像他一邊走一邊在說:“我要向舒雅表白。”

    不知從什么時候起,大家都認定了今天是表白日。我們這里把黃益明推了出來,女生那里也把舒雅推了出來,眾人圍定了他們倆。黃益明手上是剛在草叢里摘的野花,所有人都呆在當場,有些人忍不住樂了。

    黃益明學著電視劇里的樣子,單膝跪地,獻上了鮮花,“舒雅,我喜歡你。”

    他的心在迷宮中走了很久,光芒出現的一刻,他走進了另一條岔路。

    沒人知道為什么垃圾桶旁的破花瓶上，多出了一束鮮艷的花。在九天前,舒雅的舍友不小心碰壞了這個花瓶,清水流了一地,那些美麗的花朵在堅持了一天后便全部枯萎了。

    舒雅把破花瓶輕輕放在了垃圾桶旁,離開之前還回頭看了一眼。從眼神中流露出的微妙情感被一人看在眼里,他卻不知道如何是好。

    第二天,舒雅就被一大堆花瓶包圍了,好幾個人拿著新的花瓶送給她。舒雅的舍友與那些人配合默契,但凡舒雅曾提起的,現在都出現在了眼前。

    面對大家的好意,舒雅表示感謝,卻一個也沒收下。在人群之后的那個人一直看著她,直到與她四目相對,不知她有沒有認出自己，黃益明紅著臉離開了。

    黃益明回到宿舍就一言不發,舍友為了逗他開心,又重提了向舒雅表白的事。這事提起了他的精神,卻也只是看著大家苦笑。

    “哦,沒有禮物送是吧。”大家湊錢買了一大束鮮花給他。

    “我是要向舒雅表白。”黃益明又重復了那句老話。大家也沒怎么理睬,把他推出了宿舍。

    夜里的風不算很冷,情侶們分布在校園各處。黃益明拿著鮮花走在他們中間，也沒引起什么注意，就這樣一個人捧著花,站在了舒雅的宿舍樓下。和許多人一樣,他能在一片漆黑中找到舒雅宿舍的陽臺,現在還沒有滅燈,所以一眼就看見了。

    他在樓下一站就是一個小時,緊緊抱著鮮花,生怕它們提前飛走，去到舒雅那里。

    “我……”他說的時候聲音很輕,連自己都懷疑是否說了那個字。他開始懷疑自己是喜歡她，還是只為了向她表白。

    “喂,老兄,你這花送是不送啊?”一個同學拍了拍黃益明的肩膀,“你要不用就借給我吧,今兒個女朋友生日忘買禮物了。”

    黃益明想了想,給自己的心理找了個臺階下,把花交給了他。那同學說了聲謝謝就拿走了。

    事情結束了,黃益明長舒了一口氣,開始往回走去,“千萬別把花拿回來。”他這么想著,回頭又望了一眼舒雅的陽臺。

    黑暗中,一對情侶擁抱在一起,黃益明走過他們身旁時聞到了一股熟悉的花香。他們說著話,男生突然把女生抱了起來,只聽“撲”一聲,什么東西掉在了地上,兩人說笑著離開了。

    清晨,露水尚未飛向天空。一絲陽光照在那破花瓶上,不知什么原因,花瓶上長出了一束鮮花,雖有些蔫吧了,還是給那一景增添了不少生機。偶爾清風會撫過花瓣,帶給四方淡淡的花香。舒雅走出宿舍的時候被朋友叫住,指給她看這讓人哭笑不得的一幕。

    “是誰那么有心啊?”朋友隨便說了一句。

    “不知道。”舒雅搖搖頭,心中慢慢出現了一個模糊的輪廓。她的微笑在嘴邊一閃而過,抱著書繼續走了起來。直到九天后,舒雅真正面對黃益明的時候,那無數的線條才將輪廓變成了一幅素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