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了一夜也沒等到思賢回來，剛開始的時候還能打通電話，后來電話就關機了。

    他一個人深更半夜的能到哪里去？景瑟腦補了很多兇殺事故場面，一夜都沒怎么睡好。

    匆匆來到辦公室下面停車場一看，車也沒有回來，景瑟有點著急了。

    “見網友去了吧？”小羅笑，“昨天你沒過來的時候，我看他跟人在打電話，聽聲音是個女的。”

    如果思賢現在站在景瑟跟前，景瑟估計會暴跳如雷揍他一頓。

    到中午快吃飯的時候，思賢終于回來了。

    景瑟也不搭理他。

    “大城市的晚上也一點都不好玩。”思賢歪著身子往沙發上一倒，“姑媽，工作好找嗎？要不我幫你來做事算了。”

    景瑟在心里嘆了口氣，“你能做什么？”

    “做什么都行，你安排。”

    “掃廁所？”

    思賢撇了一下嘴，“那你也太不把我當人看了。”

    “掃廁所的就不是人了？”

    “有一萬多塊錢一個月的話我也去掃，看不起就看不起。”

    “一萬多塊錢我自己掃去了。”景瑟正在忙著給客戶預算報價表，讓小羅訂三個盒飯。

    “訂四個吧，一會一沐老師說過來吃飯。”

    景瑟剛要沉下去的心在看到思賢的一瞬間就放松了下來。

    中午的飯菜比較合思賢的味口，景瑟看他狼吞虎咽的樣子，既好笑又是好氣。

    “姑媽，”思賢擦著嘴角的飯漬，“你怎么不問我昨天晚上去哪了？”

    “你多大了？”

    “二十二。”

    “滿十八歲就是成年人了，成年人做任何事都必須自己承擔責任，你都二十二歲了，干什么去了哪里，都是你的自由，明白嗎？”

    思賢看了景瑟一眼，“你也這樣對修遠的？”

    “大同小異，修遠比你小，他還在讀書，等他讀完書就一視同仁了。”

    “他比我命好，我爹和我媽，那時候根本不管我的事……”思賢無限惆悵地嘆息一聲，“早知道我以前就不應該退學，混也去混個大專文憑，現在當個保安都得高中畢業。”

    “才知道啊。”景瑟雖然知道思賢就是發牢騷，可誰說不是呢，思賢變成這個樣子，景海的教育問題多多少少都是有關系的，那個時候景瑟的父母還年輕，家里條件也不錯，吃穿不悉愁，什么事都不用景海操心。沒有壓力沒有動力，混日子就是景海的常態，至于思賢讀一讀書，在他們的意識里，人的一輩子就是這么過的，父母如此，祖祖輩輩都如此，守著一畝三分地，餓不死撐不死，周圍的每個人都是這樣，但是沒想到社會變化這么快，守著老一套的生存法則連日子都沒法維持了，窮則思變。景瑟時常想，正是父母給的溫室般的環境讓景海和思賢沒有靠自己奮斗的意識。

    而景瑟因為從小時女孩子，父親多多少少意識里存在的重男重女的想法會讓景瑟覺得將來誰也靠不住，她得靠自己，所以才有了后來的北上尋找機會。

    “別到辦公室睡，一會我送你回去。”景瑟想著一會習一沐要過來，不能讓他又抓到自己的把柄做文章。

    “你那有床嗎？”

    “睡客廳，修遠每個假期過來都睡那里。”

    思賢這才沒有吭聲了。

    景瑟剛吃完飯，習一沐果然來了。象什么事也不曾發生過一樣，跟景瑟打了聲招呼，“房租交了。”

    “我知道。”

    習一沐看了思賢一眼，“這是你家親戚？”

    “我哥哥的孩子。”

    思賢用眼角的余光看了習一沐一眼，扭過頭去。

    “長得蠻帥的，想來北京工作？”習一沐打量著思賢，“多大了？”

    思賢懶洋洋地應了一聲，“二十二。”

    “大學畢業了？”

    “屁的大學，文盲，”思賢吊兒郎當地看著習一沐，“老板，你幫我找個工作唄。”

    “行，沒問題。”習一沐滿不在乎地應道，“只要你姑媽開口，什么樣的工作都成。”

    景瑟瞪了思賢一眼。

    小羅在外面搭腔，“只要一沐老師同意了，思賢就可以到我們公司上班。”

    “也行，我就聽你姑媽的，她要天上的星星我都得想辦法給她搗蛋騰下來。”

    思賢皺了一下眉頭，“那這個公司到底是你的還是我姑媽的？”

    “我的就是你姑媽的，你姑媽的就是我的，我們倆合伙的。”習一沐哈哈大笑，“這小子有意思，我喜歡。”

    思賢一撇嘴，“我不喜歡你。”

    “我可以幫你找工作，找個好工作。”

    “什么好工作？我想去中南海工作，行嗎？”思賢一撇嘴，“就會吹牛皮，最見不得你們這種人，就會騙小姑娘小孩子，我才不會吃你們這一套。”

    習一沐被思賢懟得面紅耳赤。

    景瑟故意板著臉訓斥思賢，“思賢，怎么這么跟人說話呢，沒規矩。”

    “那規矩都是人定的，有些規矩過時了，就不能用。”思賢伸著懶腰打了個長長的哈欠，“我要回去睡覺了。”

    “一會，我送你回去。”景瑟打剛做好的報價單打印出來，放在習一沐跟前，“習總，你看看，這次的報價我略微做了些調整，你要不先跟他們溝通一下。”

    習一沐隨意翻了翻，“沒事，我已經跟他們老板打過招呼了，就走個過場。”

    這個客戶是習一沐的老主顧了，同等價格下自然會選擇再次合作。

    “那我先送他回去。”景瑟說著拿了鑰匙領著思賢走出門來，剛進電梯，思賢就問，“姑媽，這個男人是個老色鬼，跟他在一起做事你可得小心點。”

    景瑟驚訝地看著思賢，“怎么看出來的？”

    “那是我男人，混社會的男人，男人那倒小伎倆還能瞞過我的眼睛？”思賢撇嘴，“見得多了，一打眼就能看出來。”

    “我也挺討厭他的。”

    思賢往景瑟跟前湊了湊，“要不要我幫你揍他一頓。”

    景瑟噗哧一笑，“文明社會，不用這種野蠻手段。”

    “那你就不懂了，對付**就得用拳頭。我告訴你，”思賢擼起胳膊，“你看看，我這腱子肉結實不？絕對打得他滿地找牙，在社會上混了這么多年，別的沒有，打架不怕。”

    “得……”景瑟扒開思賢的手，“你姑媽也不是吃素的，沒有人敢欺負我。”

    上了車景瑟才發現車里的油已經不多了，扭過身子來看拍了倒在后座上的思賢一巴掌，“昨天晚上跑哪里去了，滿滿一廂油你都用完了。”

    “不知道，也就百八十里吧。”

    景瑟真不知道說什么好，“你見網友去了？”

    思賢突然翻身從后座上坐起身來，“我上當了。”

    景瑟從后視鏡里看著他，“見光死？”

    思賢長嘆一聲又倒了下去，“過兩天就回去，沒意思，姑媽，火車票你會給我買一張吧？”

    景瑟猶豫著，“要不你就到北京找個工作算了，先從最基礎的工作做起，慢慢來，也可以一邊工作一邊學點什么東西。”

    “我得回去給她們個交待，不然你娘你哥會把我罵死的。”

    “不要把結婚當兒戲，思賢。”

    “我錯了，錯了能怎么辦？”思賢把頭埋在臂彎里。

    “承認自己錯了，勇敢去面對問題，才能找到解決問題的辦法，不能逃避……”景瑟開著車朝家中趕來，后座上沒有聲音了。景瑟回頭一看，思賢已經打起了呼嚕聲。

    二十二歲，景瑟想起二十二歲時的自己，不也象現在的思賢一樣，內心對未來的世界充滿了無限的好奇和盲目的沖動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