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什么事了？！景瑟聽到林穎發過來的一段語音，里面一片吵吵鬧鬧的人聲，好象是關于房子的事，忙打了電話過去。是林穎從花語清江小區群里轉發過來的語音。

    花語清江五證不全？！

    景瑟翻出小麥的電話打過去，忙音，占線中，在微信上留言也沒有動靜……。

    林穎說明天一起去售樓處看看，小區有業主在組織維權。

    那么漂亮的房子會五證不全？房子不是都快賣完了嗎？這關系到上千戶人家的上億資產，不是開玩笑的事，政府不會不管，也沒有把這事放在心上，一覺睡到大天亮。

    早晨醒來的時候，景瑟才發現林穎把她拉進了小區業主群，大清早的就有人在群里呼朋引伴，大家七嘴八舌的，但真正能拿得出主意或者愿意出頭的人并沒有說話，群龍無首的感覺。景瑟一看這陣勢，估計去了也沒用，想著一會跟林穎說一聲，找個什么借口不去算了，反正有那么多業主，多一個少一個也無所謂。

    她還沒來得及給林穎打電話，李多念的電話倒是打過來了，他說林穎今天要陪宜佳去體檢，只好他請假過去，一會就過來接景瑟。

    景瑟不好意思說不去，只好給習一沐打電話交待公司的事。

    在景瑟要掛斷電話的時候，習一沐突然說了一句：如果你希望我們只是朋友，那我會恪守做朋友的本份。

    “回頭再說吧。”景瑟知道這句話說得毫無意義，因為她根本不知道應該跟習一沐說什么，他有什么錯，自己又有什么錯？只是她不想把時間和感情浪費在這虛無縹緲的關系中，做為成年人，她清楚地知道自己和習一沐的結局是什么。

    “去了有用嗎？”景瑟一邊上車一邊問，李多念在車里打著哈欠，“是哪個證沒有？”景瑟也跟著打了個哈欠。

    “好象不是一個證的問題，那小區的地是屬于工業用地，不可以做信宅開發，”李多念看了景瑟一眼，“景總今天好漂亮�！�

    景瑟苦笑著搖了一下頭，“那怎么辦？”

    “先過去看看，不是一個兩個人的事，看開發商怎么說。”

    “沒解決是不是拿不到房產證？”

    李多念點點頭，啟動汽車朝郊區駛來。

    清晨的郊區路上車輛不多，涼爽的晨風送來陣陣初夏的花草清香。

    遠遠地可以看到小區的輪廓了，景瑟嘆息一聲，“要不是為了孩子，真不想買房子�！�

    “有了房子就有家了，會有辦法解決的，這邊的房子已經開始漲了，買了不會吃虧�！�

    “是嗎？”景瑟有些驚喜。

    “開發商有時候就是利用老百姓跟政府搏弈，他們把責任推給政府，政府為了老百姓安居樂業十有八九都會妥協�！�

    “那你還來干什么？”景瑟笑。

    “人多力量大，如果大家都袖手旁觀，開發商就不把業主當回事了，那政府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李多念偏過頭來看了她一眼，“聽他們前期的業主已經組織過幾次維權了，開發商沒有反應，這次才鬧大了�！�

    “那我們怎么不知道？”

    “你都沒仔細了解當然不知道了，林穎是問過的，她就貪便宜�！�

    “那你們怎么不告訴我啊。”

    李多念一笑，“告訴你錢都交了還有什么用？銷售提成都拿走了，開發商有一百二十個理由不退你一分錢�！�

    “那你們知道了還買？”

    “后期有很多跟林穎一樣想法的業主，她這兩年一直在看房子，比你了解�！�

    景瑟這才松了口氣。

    汽車開到小區附近時，車明顯的多了，售樓處前面的廣場上，站了很多人，景瑟和李多念下了車之后走進人群中去打聽消息，還看到幾個人手里拿了橫幅，看來今天是有備而來的。

    景瑟一眼在人群中看到了小麥，小麥一看到景瑟趕緊走了過來，景瑟不客氣地質問他為什么不接電話不回信息。小麥趕緊說昨天接到的電話和信息太多了，他也是剛做銷售，對樓盤的具體情況并不是很清楚，主管讓怎么說他們就怎么說，根本不知道樓盤的五證有問題。

    一推三六五，小麥一幅很委屈很尷尬的樣子，讓景瑟不忍心再責備他，想想修遠，小麥跟修遠也差不了幾歲，不應該對小孩子苛求嚴責。

    小麥又趕緊解釋說他們早晨已經開過會了，主管說開發商已經跟政府在溝通了，是有業主想退房故意鬧事。

    “為什么要退房？”

    小麥把景瑟拉到一邊，“一個業主給他兒子買的房子，買了房子不到兩月，他兒子出了事，沒了，他們想退房子，我們這邊不肯。”

    “不是說房子漲價了嗎？轉賣不就可以賺一筆？”

    “有的漲價了。但我們樓盤不是出了這問題嗎？不過，大部分人還是會考慮買新樓盤，一是貸款方便，二是可以選到自己更中意的房子，手續也簡單，二手房麻煩，再說這房子產權肯定有點問題，要不然當初也不會這么便宜，比周邊小區的房子便宜一千多塊呢�！毙←溡豢淳吧�的樣子，忙說，“景姐，不用擔心，這么多業主，政府肯定會想辦法解決的，又不是一個人兩個人的事，只是需要時間，政府不可能把這么多房子都拆了吧，幾個億的資產，放心吧，反正你買的是自己住，房產證遲點早點都無所謂�！�

    景瑟倒吸涼氣：這就是貪便宜的下場，活該！

    正好有別的業主來找小麥，小麥還是那套大同小異的說詞，看來這是他們統一好的口徑，問了也白問。

    李多念不知道跑哪去了，打電話也沒接，景瑟湊到人堆中聽了聽情況，問題遠比自己想像中的嚴重，壓根這土地就是集體用地，屬小產權房，這消息又象一盆涼水把景瑟澆了個透心涼。小麥剛才的話完全是忽悠人，自己的同情心又被喂了狗。等景瑟再想找小麥時，又是電話不通微信不回了。

    拿橫幅的那幾個人開始張羅著業主聚集起來堵在售樓處門口，；黑壓壓的到處是人頭，有人在組織喊話，有人在敲鑼打鼓，鬧鬧哄哄的。舉著擴音器的一個五十來歲的大姐看上去是組織者，正在對著一張紙念著開發商的一條條罪狀，人多聲雜，聽不太清楚，那大姐話音一落，掌聲此起彼伏的轟鳴起來。

    警察來了，遠遠地觀望著。

    景瑟繞過密集的人群在墻角處看到了李多念，幾個男人圍在那里悶不吭聲，一看大家愁眉不展的樣子，景瑟心里更是敲起了小鼓。

    “小產權房？”景瑟走到李多念跟前。李多念身邊站著一個五十出頭的男人，男人滿頭花白的頭發。

    “不是，是村里賣給食品加工廠做生產基地的，現在房地產好做，食品公司就把土地轉讓給了開發公司。”

    “那怎么辦？”景瑟剛才打聽了一下，小區周過的房子都過萬了，現在她交的那點首付款都不夠買個一居的了，“我肯定不退房，等著交了房裝修好就住過來了�！�

    “都不想退，聽說開發商來了，一會看他們怎么說�！�

    “我想退，”花白頭發的中年男人低下頭，“看到這房子就難受。”

    “大哥，別這么想，交了房之后賣二手房也能賺一點，把這錢用來養老就沒有后顧之憂了�！�

    中年男人搖了搖頭，嘆息一聲，“人都沒了，房有什么用，錢有什么用，早點了結回老家去了，老家有個小房子，夠我們兩口子住了。”

    景瑟看了李多念一眼。

    “這周大哥家里出了點事，想把房子退了早點回老家。”李多念沖景瑟搖了下頭，讓她別再細問。

    小麥剛才說的人就是他？景瑟再往售樓處門口一看，手拿擴音器的大姐已經從臺階上下來擠進了人群中，因為開發商遲遲不露面，大家已經沉不住氣了。三三兩兩的人正往小區門外的大馬路上走去。

    李多念看了那中年男人一眼，“大哥，去堵馬路可不好，警察都來了，這是違反治安管理條例的�！�

    中年男人朝人群中的女人看了一眼，“死都不怕了的人還怕警察？我們已經什么都沒有了，也沒什么可怕的了，要抓就抓吧，無所謂�！�

    男人的臉上寫出滿了絕望和心如死灰！

    景瑟終究憋不住心中的好奇，小心翼翼地問了一句，“您怎么啦？”

    李多念沖景瑟使了個眼色。

    中年男人咧了一下嘴角，“沒事的，要是換在半年前，我都不敢跟別人提這事，現在已經好多了，就是他娘承受不了，每天都要找很多很多事做，然后把自己累到回到家倒頭就睡，前年我們來這里買房子的時候，還想著買了房子，兒子就可以娶媳婦，我們夫妻倆再過幾年就停了買賣，給兒子看孫子，這樣一家人住在一起，我們把城里的房子賣了，在這買了兩套，門對門的兩套，就是為了天天出門進門都可以看到兒子……”

    景瑟看著男人的眼眶一點一點的發紅，那眼淚從眼眶里一行一行流下來，在蒼老的溝壑縱橫的臉上流淌著。

    “兒子沒了，我們惟一的兒子沒了，房子有什么用，錢有什么用，她只是不想停下來，停下來她就瘋了�！敝心昴腥说难劬�紅了。

    男人的哭聲和眼淚讓景瑟的心一陣一陣的震顫著，她看著那個已經走到馬路中間的聲嘶力竭的女人，那女人在車來車往的馬路中間吶喊著，眼淚從景瑟的奪眶而出。

    李多念笑著拍了拍景瑟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