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衾狼吞虎咽啃著羊肉串，吃的滿口流油，含糊不清道：“胖子，你哪來的錢請我吃燒烤啊？”

    王璽鳴恨恨道：“還好意思說，你挑的好位置！”

    梁衾一臉無辜：“我以為是你挑的地方啊。”

    按照王璽鳴原來的計劃，是準備帶梁衾去吃肯德基，既吃得飽，環境還好。結果走到一半，王璽鳴突然肚子痛，看到前面有公廁，就讓梁衾在前面等他，而公廁的前面就是一家露天的燒烤店。

    梁衾很自然地就走進去，老板見有客人來，十分熱情地上了兩盤羊肉串，還招呼小姑娘多吃點。梁衾心里還十分感動，現在的服務真到位。不過也難怪，現在的客人普遍十分挑剔，生意不好做啊。

    看到桌上流著肥油的羊肉串，梁衾再顧不得其他，左右開啃起來。等到王璽鳴趕到肇事現場，已經只剩下兩盤沾著肉屑木棍子了。

    王璽鳴簡直要被氣吐血了！我一個星期的生活費啊！

    “說吧，找我什么事？”梁衾剔著牙，十分大佬的模樣。

    王璽鳴翻她一眼：“沒事就不能找你出來？”

    “哦豁，聽你這種開場白，有感情問題？”梁衾興致勃勃的樣子。

    一般沒事找事的人就是閑的，閑多了腦子里就開始七想八想了。

    王璽鳴胡亂地啃了一大口串串，兩邊的腮幫子鼓得高高的，本就圓乎乎的臉，顯得更加滑稽了。

    “感情問題？哈哈哈哈，我王胖子這么瀟灑，像是會被兒女之情困擾的人嗎？”

    梁衾笑著點頭，是啊是啊，胖子就是很豪爽的人，愛憎分明，就像武俠小說里的周伯通一樣，男歡女愛跟他無關，他永遠在琢磨一些無關緊要的稀奇玩意兒。

    “哎！”王璽鳴長嘆一口氣：“我去不了四中了。”

    梁衾驚訝道：“為什么？”

    以胖子的成績，不可能四中都進不了啊。

    “你考砸了？”

    胖子搖搖頭，苦笑道：“志愿被我爸改了。第一志愿填的振華二中。”

    “你的志愿，叔叔為什么會改？”梁衾喃喃道。

    “他們不想讓我離他們太遠，老師也覺得振華更適合我。”

    梁衾不知道這對于胖子來說究竟是好事還是壞事。

    胖子繼續說道：“哪有什么適合不適合，這全是他們的想法，沒有人問過我愿不愿意。”

    “我的那個家，你是知道的。天天雞飛狗跳，街坊鄰居都知道我老子不學好，一把年紀了還跟社會上的小**混。我媽天天跟他吵，他也不聽勸，吵急了就動手。這個家，我真的受夠了。我想逃。”

    梁衾第一次看到這樣的胖子，挫敗，無力，迷茫。他趴在桌上，肉乎乎的肩膀輕微地顫抖，似乎想極力克制他的情緒。

    梁衾安慰地拍拍他：“振華也可以寄宿的。想回家就回家，不想回家就待學校，豈不是更好？”

    王璽鳴痛苦地搖搖頭：“不一樣的。”

    “梁衾，你有過這種體會嗎？爸爸媽媽像兩個野獸一般互相撕咬著，不管你怎么哭喊，他們都聽不見。家里的鍋碗瓢盆，全部都當成武器，互相攻擊。更可怕的是，左鄰右舍全都擠在家門口看熱鬧，你就像動物園里的猴。”

    胖子，我跟你是一類人。我當然有過這樣的體會。

    在梁衾很小的時候，爸媽經常發生爭吵，戰爭的結果都是爸爸摔門而出，留下媽媽一個人在家里默默流淚。

    “梁衾，每當那種時候，我都想拿一把刀，捅死每一個看我笑話的人！”

    這個一向嘻嘻哈哈的少年眼里，出現了一絲嗜血的味道。梁衾突然好害怕，她怕看到這樣的王璽鳴。

    “梁衾，你說，到底為什么？憑什么他自己的日子過得一團亂，還要插手我的生活？”

    胖子的眼睛通紅，含著少年的不甘和憤怒。

    梁衾于心不忍：“他畢竟是你爸爸。”

    胖子伏在油膩的桌子上嗚嗚地哭著，后背被汗浸濕了一大片。

    從遞上志愿表的那一刻開始，他就期盼著，期盼著有一天他能逃離那個日夜折磨著他的那個家。他希望有一天，可以到一個全新的環境，重新開始他想要的生活。可他哪里知道，從一開始，命運的軸輪就被強行改道，駛往另一個方向。

    那天晚上，在燒烤的香味和公廁時不時傳來的獨特氣味之下，梁衾第一次讀懂了“悲哀”這個詞。

    孤獨，無奈，寂寞，忍受。是所有低落情緒的總和。

    梁衾聽胖子倒了一晚上的苦水，心里默默地想，雖然一開始知道王璽鳴家里關系不好，但沒想到他受了這么多委屈。

    梁衾以為王璽鳴的壞情緒會持續到分別，沒想到他哭累了，就抬頭把桌上的烤肉一通風卷殘云，消滅干凈。

    吃罷，王璽鳴故作瀟灑道：“得了，去振華，咱們繼續做兄弟。”

    大手一揮，頭也不回地就去結賬。大有一種“壯士一去兮不復還”的氣勢。

    結賬時還不忘吐槽：“梁衾你是豬嗎？吃了這么多？”

    梁衾心想，不知道是誰說到傷心處，點了一盤又一盤，自己吃的都忘記了。不過看在你今天感情脆弱的份上，本姑娘就饒了你。

    梁衾眨眨眼睛：“哇這家燒烤店也太好吃了吧，竟然不知不覺吃了這么多。”

    其實一點也不好吃，大概是坐下來十分鐘以后，公廁的清潔工阿姨來了。伴著廁所里傳來的氣味，再美味的食物吃起來也會倒胃口的。至于王璽鳴為何吃了這么多，大概是傷心至極，嗅覺失靈了。

    燒烤店老板娘聽了笑瞇瞇道：“好吃以后就多來，阿姨給你優惠哦。”

    梁衾也笑瞇瞇道：“好的好的。”

    王璽鳴一滴酒都沒喝，還是走得歪歪倒到的，嘴巴卻刻薄地要死，把梁衾從頭到尾，從頭發絲到腳趾頭都吐槽了一遍。

    梁衾微笑著，我忍。

    走到分岔路口，梁衾心想，終于不用聽你叨叨叨了，再見吧您嘞，臭胖子！

    剛要揮手道別，就看到馬路對面有人廝打起來。這一帶小混混很多，打架斗毆是常事，梁衾本不想管，媽媽教育她，看到有人打架，有多遠跑多遠，別惹事。可是，她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好像是四五個人在打一個人，那個人站起來跑了幾步，高高的個子，夜色里朦朧的五官，還有那件衛衣……

    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