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陳初安的小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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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不想加油鴨 更新：2018-06-27 23:10 字數：3220
坐船是陳初安記憶里為數不多的讓她開心的事情之一。那時候奶奶還在，爺爺也還在。明明是六歲時候的記憶，明明只有過一次的經歷，自己居然記了十幾年。甚至，一閉上眼，就能看見爺爺黝黑又布滿皺紋的臉上對自己的寵溺，還有奶奶沾滿泥土的手……一想到兩位老人家，陳初安的眼眶就不由自主的紅了，她多想再聽老人家用無比寵溺的聲音再叫自己一遍“小花”……是的，“陳初安”不過是自己八歲以后的名字，八歲前，陳初安叫陳花。
那時候陳初安不過是個鄉下很普通又很常見的留守兒童中的一員。沒有太高文化的爸爸遠在廣東，給人家做體力活，而媽媽，陳初安，不，兒時的陳花對媽媽的記憶停留在三歲之前�？蓱z的陳花，三歲后只在奶奶那兒聽到過有關那個女人的事情。
和現代劇里演的一樣，陳花的媽媽在生下陳花三年后，終于受不了鄉村的閉塞落后與貧窮，拋下了陳花，一個人遠走去了繁華的大城市。年幼的陳花早早就知道自己沒有媽媽，然而在留守兒童眾多的鄉村，大家好像看起來都差不多，不管有媽媽沒有媽媽，一年也看不見父母幾次，正是因為在這樣的環境里面，陳花和其他小朋友一樣在爺爺奶奶的照顧下度過了三年無比開心又天真的童年。六歲隨爺爺奶奶坐漁船去采蓮藕便是陳初安想來年幼時最幸福的時光了。
深秋，家門口不遠處的池塘里的蓮藕葉子早已枯黃殆盡，只剩下一根根空心瘦癟的莖還在風里晃動著瘦弱無力的身軀抗爭著。眼前的景色和盛夏天里的場景完全不同。陳花還記得村里那個有點文化的瘸腿大叔給自己和其他小伙伴們念的話：“清早，一場細雨過后，空氣更加清新了，小草好像又換上了一件新衣服，更綠了，小花猶如洗了個澡，變得更嬌美了。雨后的池塘，更加美麗。一張張大笑臉似的荷葉就像一頂頂綠帽子，一顆顆晶瑩透徹的水珠白白的，像一顆顆珍珠，在荷葉上面滾動著。一朵朵白荷花，挺著碧綠的莖桿，仰著可愛的小臉，散發出一陣陣讓人陶醉的清香，真像一位美如天仙的白衣少女。一陣微風吹過，一池的白衣少女就像天上的仙女，在池塘之中翩翩起舞，真美呀！一個個話筒似的蓮蓬，低頭彎腰，像是在向人們點頭致意。紙飛機似的蜻蜓慢慢飛過來，停在荷葉上面，就像在和荷葉哥哥聊天說話，小魚在荷花池里游來游去，又像在和同伴們玩游戲，小青蛙在荷葉上“呱呱呱”歡快地唱起了歌！雨后的池塘真美啊！讓人越看越喜歡！”年幼的陳初安很喜歡這段話，于是每日纏著那人要聽書，她向往“白色的衣服”，因為奶奶說白色不耐臟容易沾灰，所以陳花基本沒有白色的衣服，更不用說白色的裙子了。很長一段時間里，年幼的陳初安覺得這段文字描寫的場景實在太美了，自己多想變成在荷塘里跳舞的小精靈，和小青蛙們一起在綠油油的荷葉傘下躲雨……
后來陳初安被領養走出鄉村，上了學才知道被自己稱贊神往的那段文字不過是小學生春游作文。然而即使后來眼界開闊了的陳初安，游刃有余的在自己的作文中引用納蘭性德《攤破浣溪沙》中寫荷花的詩詞時，也再也無法體會到六歲時那種童真的快樂了。
“風絮飄殘已化萍，泥蓮剛倩藕絲縈；珍重別拈香一瓣，記前生。”“八歲前大概是自己的前生吧�！标惓醢膊唤睦锔袊@道，“不幸卻難得幸福的童年時光，真好啊……”
回憶拉長。眼前是殘荷枯葉的秋景，兩位老人在夕陽下慢慢的把一艘有點破舊的木船移到池塘邊的淺水里，身穿黃灰色衣服的小女孩正有點害怕又有點興奮的緊盯著兩位老人和老舊的木船。
“爺爺，這船好大啊�！毙∨⒌膬芍皇终局约和馓子悬c破舊的衣角，下意識的揉搓著。
“小花啊，今天爺爺帶你坐大船啊。開不開心？”老人向小女孩投去慈愛的眼光，和藹的說道。
“開心！”岸邊站著的小女孩突然興奮起來，“坐大船嘍！”說著還激動地在岸邊轉起圈來。
“小花啊，你慢點！”一旁看著兩祖孫對話的奶奶看見小女孩的舉動立刻緊張了起來，提高了音量向岸邊說道：“站好了，別摔了啊�！�
“好的婆婆。你們也小心點啊�！毙∨⒙犚娔棠痰膿模材搪暷虤獾幕貜偷�。她人小鬼大的機靈勁兒反倒惹得兩位老人忍不住笑起來。
“哈哈哈，這小鬼頭也不知道跟誰學的�！睜敔斠挥昧�，木船成功的掉到水里，漂來漂去。
“我們小花啊，聰明的很呢！”奶奶也笑著說道，“長大我們小花要上大學呢！清華，北大，那種好大學呢!”
“小花啊，你說是不是��？”奶奶說完又看了看小女孩所在的方向，然后雙手在身體后面扶著腰樂呵呵的問道。
“嗯！上大學！上清華北大呢！”小女孩奶聲奶氣的回答道，捏著衣角的雙手也緊緊地攥在一起，仿佛真的下定了決心一般。
“哈哈哈哈哈哈哈……好小子！”爺爺聽見陳花的回答后也忍不住笑起來，“咱以后好好念書，有大出息。別像你爸……”說著說著，老人家的話語停住了……
陳花的爸爸已經兩年沒回家了。自從陳花的母親拋棄陳花離開后，陳父不知是因為覺得沒臉回家鄉還是因為看見一家老小內心無法平息……年幼的陳花一年里也就只能在過年的時候從電話里聽見爸爸的聲音�！鞍职帧�，“媽媽”對陳花來說甚至有點陌生，年幼的她甚至覺得只要有爺爺奶奶就夠了�！拔议L大后一定要掙好多錢，買樓房，給爺爺奶奶一起住�！边@句話是那年春節陳花看見爺爺掛掉爸爸打來的電話后偷偷在角落里面抹淚的時候邊安慰爺爺邊說的。
童真的心和小孩子最真摯的情感表達給了兩位老人家最寬慰的回報，然而好景不長，爺爺奶奶在陳初安七歲那年相繼離世。
在爺爺的葬禮上，三年沒見過父親的陳花看見了那個風塵仆仆的男人。“哦，原來這就是爸爸。爺爺呢？”陳花看見這個“陌生男人”后的第一反應是找爺爺，平常有不認識的人來家里的時候她都是躲在爺爺身后偷偷看著來人的，今天爺爺卻不見了，怎么叫也不答應自己了。
“爺爺！爺爺！”陳花看見奶奶頭戴著白色的布，一把一把的抹眼淚，卻也不告訴自己爺爺去哪了，于是自己跑過去拉著奶奶的衣服問道：“奶奶，你別哭呀。爺爺呢，爺爺肯定不喜歡你哭的�！�
老人家看見天真的小女孩，忍不住一把把她摟進懷里，然后再也忍不住的哭著說道了，“花��！爺爺死了……”
“爺爺怎么會死呢？”小女孩不敢接受這個事實。是啊，像個神一樣存在著的爺爺怎么會死呢。陳花想不明白，但是眼淚卻不自主的流了下來。等看到家里帶白布的人越看越多，來來回回的走動著，她才真的算是明白了，爺爺不在了。以后再也沒人教她編織小螞蚱了。很突然的，陳花就哭了，哇哇大哭，誰都勸不住的那種。從城里回來的爸爸也哭了，陳花哭倒在奶奶的懷里，并沒有太在意他。
等哭到睡著的陳花醒來的時候，天已經黑了，家里也就只剩下奶奶和爸爸。原來人離去之后會是這么寂寞啊�！凹拍边@個詞還是陳花上了小學以后學會的，知道這個詞的意思猴年，她就再也沒忘過。
爺爺走后的第五個月后，奶奶也走了。這次陳花再沒有人可以抱著哭了，她雙臂交叉，抱著盤起的膝蓋哭著，淚水打濕了膝蓋處的褲子，“爸爸……我該怎么辦��！”年幼的陳花終于體會到了無依無靠的真正意義。
“沒事沒事，爸爸還在。不哭�！蹦莻�被自己稱為爸爸的男人這樣安慰自己道。
……
后來八歲的時候，無人照看的陳花被村里干部送到了孤兒院。因為國家頒布政策說要關注留守兒童，干部為了“貫徹”，為了向上級示好。陳花在孤兒院生活了三個月，因為性格乖巧，也因為剛好姓陳，就這樣被一對陳姓夫妻領養了。被領養后的陳花被改名為陳初安。
“以后小花就要叫初安了，爺爺，奶奶。”陳花接受了自己的新名字，內心卻是止不住的難過。
……
幾年后，上了學的陳初安，在詞典上學到了“寂寞”的意思。后來的后來，陳初安也更深一步的了解了寂寞所包含的情感……
“寂寞：一種介于孤獨、落寞之間的思緒。當個人離開群體不久后，就會有一種特有狀態，這種狀態叫寂寞。寂寞是源于心里的一種無奈。寂寞不僅是由于一個人的孤單，更多時候是思念一個人的惆悵。寂寞雖可以說是一個人的孤單，但并不代表在人多的時候就不會感到寂寞，如人在他鄉，或生活在大城市中的異鄉人，往往也會有一種寂寞感，寂寞是一種心境�！笔髽说墓鈽送Ａ粼谄聊簧�，百度百科的詞條真是準確啊。
“爺爺奶奶，我好寂寞啊……”一個人呆在自己房間里的陳初安心里想到，“我好想你們啊……”淚水止不住的悄然流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