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復鶴給每人倒了一杯咖啡，這棟別墅符合每個人在電影里，在《最小說》里，經常被白描的場景。白描的意趣有限，簡潔甚至殘缺，各人可以根據想象、情感、好惡任意地涂抹，但真實的場景，簡潔對抗繁復，現實超乎想象。

    莫茗香用喝咖啡掩飾自己的慌張，小城帶給她的靜謐與安逸仿佛地震來臨時的搖晃。盡管袁復鶴的父母不在家，甚至沒有看到其他的人員，但是咖啡是剛剛煮好的，水果也是剛剛切好的，一切不留痕跡細致周到，也許是為了營造寬松的環境，莫茗香還是感覺到了一種壓迫，如果說爭取權利最初的途徑是通過高考，改變命運甚至是一種階層身份的漂白，這些小城沒有受過很多教育的人，其實并不關心自己的權利和義務，財富的流淌和聚斂才是他們最終目的。盡管自己的父母有果園和苗豬養殖場，在這里她還是感到內心的自卑，就好比一個地主，在權力賦予的階層面前，狡黠、窺視，而又覬覦。

    郭云婷顯然興高采烈，這對于她來說，好的東西有人分享，是一件快樂的事，而且是第一次直面北京人日常，就像讀高中，學校里外國游學的學生住在她家一樣，把她自己認為最好吃的、最好玩的都一一展示給他們。

    琪琪小嘴一直吧嗒吧嗒說個不停，嘮嗑是她的強項，所以氣氛一直很熱，沒有冷場。她們都沒有意識莫茗香心里的翻滾，或者就從來沒有想到在這個大都市里扎根，家鄉是她們最好的退路。

    這是這個宿舍第一次全體出動，上次唐突明月的那個同學也在，他接連給她們幾個倒咖啡遞東西，在行動上好像在和明月打招呼，誠如郭云婷所說，這是群可愛的人。

    幾個人回到宿舍的時候，已經很晚，明月迫不及待地戴上耳機，因為李靜姝不停地發來語音，明月再不接電話，她就和她斷交。李靜姝在語音里唱了《晴天》，推薦了陳雪《迷宮里的戀人》，說只看了三分之一，就迫不及待地打電話給明月，本來以為你在寫論文，卻是去看了電影。李靜姝說她喝了威士忌，說陳雪寫她的情人，“用字認真，不像我，都寫流水賬”。明月沒有說話，李靜姝又說，這個寒假她要和珂珂去臺灣花蓮，如果李國田問，我想好了借口，就說找地實習了。

    珂珂真有這么好么？好像這次你是認真的。明月整理好白天的照片后，問了李靜姝一句。

    這不是愛的辯證題，李靜姝說，這件事本身出現在生活里，我們因為擁有少部分的勇氣而和它迎刃而上。

    我沒有見過你的他，或許我應該問問你，那些和你交往過的男孩們，如果他們有曾進入到你的世界，如果你曾經給與過他們進入到你世界的機會，當他們得到答案的時候，除了離開，是否想到過犧牲？

    電話那頭夜一般的沉靜，第二天，李靜姝發一個短信，她昨天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