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小芳是被一陣打游戲的聲音吵醒的，睜眼看見李強坐在電腦前，正在津津有味地打游戲，知道營業員已經來了。打開手機一看，八點了，和業務員說好八點半在倉庫開晨會的，秦小芳急忙穿衣服，一面對李強說，“李強，你替我叫一碗面上來，我洗漱完正好吃。”

    “你下去吃。”李強頭也不抬。

    “正在上班高峰期，面館正忙，你叫了，替我端上來，我也就好了，我肚子餓了。”秦小芳撒了個嬌。

    “你肚子餓，關我什么事？”李強盯著電腦，“我這關還沒打通呢。”

    “你就不能對我好點啊？”

    “你找對你好的人去！”

    “那你去和工人開會去。”

    “我不去，一直都是你開的。”李強始終沒離開桌子，這關通了，他還要練會啞鈴。盡管渾身肌肉疙瘩，他知道那幫工人并不買他的帳。什么事都來請示秦小芳，即使是秦小芳讓他去庫里轉達的，一個個電話仍打到秦小芳這里來核實。

    秦小芳嘆了口氣，沒再要求他，說也是白說了。他怕去倉庫，和工人一起搬運，或者搭把手，老板就應有老板的樣子，他不喜歡和工人開玩笑，成天扳著個臉，有時一集裝箱貨來，工人幫忙下貨，他也舍不得叫外賣，秦小芳叫了，他就嘴不是嘴，臉不是臉，甩手回店里煮粥吃，因為中午他是要回店里頂班的，本來兩個營業員對班倒，他回掉了一個，省一個人工資。倉庫有時賣些廢紙盒，破爛之類的，集中起來聚個餐，被他曉得了，廢止了這項活動。久而久之，他去了倉庫，就坐了冷板凳，工人見他一來，都借故出去送貨的送貨，催討賬務出去收賬，即使倉庫保管員是他表妹，也沒話和他說。

    秦小芳二十九歲時，她成了嫁不出去了老姑娘，她自己也急，李強那時候在法院食堂，三十二了，也沒結婚，他父親是法院老職工，所以秦小芳去食堂送了幾次酒水后，就留了心，托了王長林找人說合，盡管王長林一萬個舍不得，六爺就勸王長林，不能耽誤人家小秦一輩子。王長林咬牙才成就了這段姻緣。

    秦小芳及至見了李強的父母，大吃一驚，他們比她工人退休的父母穿得還要寒酸。李強的母親是教師退休，還持有會計資格證書，穿著卡其布的褲子，的確良的襯衫，他的父親整天就是黃球鞋，藍色立領中山裝，洗得已經發白，老夫妻二人這種穿著在這個城區已經算得上老古董了。結婚住進李強家不到一月，她咬牙買了這個門面房，他們一家過日子不叫省，簡直是吝嗇得讓人不能忍受，中午一菜一湯，早晚稀飯面條，單一得讓她反胃。大熱天，老兩口房間舍不得裝空調，擠在他們的新房大半夜才回去自己的房間，李強的母親摟著李強并肩倚在她的新床上，她和公公倒像客人坐在沙發上，呵欠連天。

    李強的母親開始插手秦小芳的生意，秦小芳也給足了婆母的面子，把她介紹給她的工人，盡管她看見工人眼睛里的譏笑，她仍悄悄叮囑她手下的會計，做了兩本賬。出入庫都已用電腦輸入了，她的婆婆仍然一副老花鏡，一個算盤，一本賬簿，摸索個幾天。她母親又執意用李強的名字開了幾個賬戶，以便她不時查看上面往來記錄。

    秦小芳潦草地收拾了一下，下樓去了。她想等庫里的晨會結束后，去吃個牛肉面，兩頓并著一頓，再去美容院做個美容，趁機睡上一覺。她也不想去王長林那，大白天的，去了王長林也讓她睡不安穩。她也不愿回娘家。她把她的嫂子弄去了“得力”啤酒區域辦事處，嫂子一開始還一周回來一次，以后就一月，甚至兩月不回來，落得哥哥埋怨。她在動腦筋，怎樣再招一個營業員來，李強回了一個營業員，等于斷了她中午休息的地方，她睡午覺的床被他霸占了，只有白天，她不需要找理由不回去。晚上，萬不得已，她要回去看看兒子，她是不愿和李強同床共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