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玉米
作者：
雪舞冰藍 更新：2021-04-20 11:34 字數：1879
四月的白河風光妖嬈。一片片綠色氤氳起來，那綠并不濃麗，只是輕描淡寫帶著新鮮的水汽。這時候你站在小山上極目遠眺，就會看到曲曲彎彎的白河流向遠方，地平線上呈現出一片淡淡霧靄。那是比貍洼村更為肥沃的平原。小南風吹來的時候，遠遠近近的綠霧就會涌動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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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片綠霧就是玉米。百年來此地最重要的農作物就是玉米。可老人們說古時候這里根本就不種玉米。這里是丘陵地帶，白河每年沖下來的沙子一點點堆積起來，讓這里的土地嚴重沙化，因此，世代居住在這里的農民便種植易于生長的番薯和大豆。久而久之人們的肚腸里就只有番薯和豆子。有人從外地帶回來一點大米和小米，便成了貍洼人最珍貴的糧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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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米生長起來遮掩了大半個村子。每日黃昏夕陽將落未落，玉米沾染了紅色，唯有在根部還能看出一點墨綠，于是一半紅一半綠，把個貍洼村渲染地分外妖嬈。等夕陽完全落下去時，玉米地里便四下都是“唰唰”的聲響，夜氣開始凝結，到處都是水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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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良用毛巾擦了一把臉，又一甩搭在肩頭。玉米寬大的葉子碰觸在他胳膊上，他毫不在意。他干脆脫了上衣，赤裸著上身在地里鉆來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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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場暴風雨把貍洼村的玉米吹倒了大半。每年夏天總會有一場大風從北邊刮過，給貍洼人帶來麻煩：一棵棵玉米倒伏在地里，與泥水連在一起。這是玉米拔節的時候，倒伏的玉米要是不及時扶起來就那樣長在地上了，因此每年暴風雨結束后貍洼人便全數上陣，到地里去扶玉米。一只手把玉米扶起來，然后用腳把根部踩結實。只要不刮風半天功夫玉米就長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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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良抹了一把汗，使勁扶起一株玉米，就聽“咔嚓”一聲玉米折斷了。王長鵬準確判斷出了春良的失誤，喊道：春良，你慢著點兒，要是像你這樣，還不把玉米都折斷了？春良沒好氣兒地道：我又不是故意的！王長鵬沒多計較，但還是說：總之你小心點就是了，本來這場風就糟蹋了不少玉米，要是再不小心點兒，今年的損失可就大了！春良不耐煩地應一聲：知道了！中午時春良已經把倒伏的玉米扶起了一半。王長鵬坐在地頭上歇息，拿起水罐遞給春良道：喝點水，今中午就扶到這里，下午再扶！春良擦著嘴說，快完了，急什么？王長鵬沒好氣地道：你不餓啊？——不餓！——那行，你歇息著干，我回去做飯！王長鵬說著就戴上草帽，拍拍屁股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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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富棠的地里有人影晃動。他知道是富棠和花香在扶玉米。一開始的時候還能從倒伏的玉米里看到花香和富棠，這會兒玉米都扶了起來，春良就再也看不到富棠和花香了。時不時地春良就會停下來聽著富棠地里的動靜。有時候富棠說一句話，花香便回一句，但兩人說得什么春良并沒有聽清楚。這會兒隔壁連玉米響動的“瑟瑟”聲也沒有了。春良快速撥開玉米走到地頭上，就見富棠和花香已經沿著小路回村了。花香穿著一身紅碎花上衣，戴著一頂黃草帽。春良看著花香的背影忽然嘆息一聲，扶著一棵玉米愣怔了半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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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良兄弟，你這是看啥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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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良回過頭，見村支書野狐站在那里。
春良忙笑說：沒看啥……
野狐倒背著手過來，上上下下打量著春良，我說兄弟，那滋味兒不錯吧？
春良一頭霧水：野狐書記，你啥意思？
扶玉米，我說這滋味兒不錯吧？
春良笑起來，野狐書記，你可真會說笑話，扶玉米的滋味兒是不錯，干一天活累得渾身臭汗，毛刺拉得人渾身癢哩！
野狐看定了春良道：扶玉米很累人，可干別的活怕也輕松不了哩！
春良用毛巾擦著汗說，野狐書記，沒別的事俺先走了？
野狐忙攔住春良說，瞧瞧你，這老長時間沒見面了，想跟你拉談幾句哩，別著急走嘛！
春良不耐煩地道：俺該回家吃飯了！
野狐哼一聲：你爹還沒到家哩！
春良低頭擰著毛巾。
野狐湊過來：我說兄弟，咱貍洼村再也沒有第二個比你更幸福的人了，怎么著，給叔說說？
春良立即耷拉了臉道：野狐書記，你可別亂說！
野狐哼一聲道：胡說八道？俺親自做保山的事情還不清楚？
那你也不能亂說！
野狐笑起來：嘴長在俺身上，俺想說就說，不想說就不說，你管不著！
春良狠狠瞪著野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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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狐忽然哈哈大笑，拍著春良的肩膀道：春良啊春良，你這個臭小子可真不識詐（計謀），叔跟你開個玩笑還當真了？
春良尷尬地笑起來。
你放心，俺不是三歲小娃子，還能亂說去？野狐摘下干部帽拍了拍灰塵，說道，瞧瞧俺這記性，本來是跟你說正事哩，把這茬給忘了，你家來親戚了，趕緊回家吧！
春良疑惑地道：誰來了？
野狐眼里閃過一絲狡黠的光芒，說道：誰來了？當然是你的心上人唄！你這個臭小子，可真有福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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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良心想野狐真討厭，妄自當個村干部，說話辦事都沒個正型！不過到底誰來了，春良始終猜不出來。忽然想起這會兒爹不一定先回家，說不定已經到白河洗澡去了，便加快腳步朝家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