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過了多久，只聽見陸胤塵低聲開口:“明天我要回東北了。”

    李言蹊似乎含含混混應了，聽得并不真切，他想了想，又道:“你的事情我已經和父母親談過了，他們也知道了你的存在，都很想見見你。”

    這次他聽清了，她“嗯”了一聲，他將事先斟酌過無數次的說辭又細細想了一遍，這才道:“蹊兒，我們這樣不是辦法，陸家的根基在北方，遷都是不可能的。”

    她伏在他懷中沉默許久，聽見他的心跳，漸漸急促，抬起頭來看他，他的嘴角微微下沉，雙眉緊蹙，眼中含著緊張害怕，忐忑地看著她，她不自覺伸手去撫他的眉心，開口道:“給我時間。”

    他突然間就換了面目，雙眼如星子般明亮，散發出的喜悅光芒，激動的神采抑都抑不住，密集的吻落在她臉龐的每一處，她嫌癢，邊笑邊躲，他如何肯放，兩人親吻嬉鬧做一團，到最后，卻變成緊緊相擁，**深吻。

    八月初，李言蹊收到來自組織的一封信，派遣她去東北出任務，調查東北群眾勢力的據點，于是她決定放自己一個長假，去一趟東北。

    李言蹊來到東北已有兩天，卻沒有見陸胤塵。她想給他個驚喜，出發前在電話里說要去一趟鄉下，有幾天不方便聯系，到了東北才知道，不管是大帥府還是官署，宅子所在的整條街都是戒嚴的，一般人根本無法接近，捎個話也不行。

    傍晚，紅霞滿天，李言蹊站在街道盡頭，看那布滿電網的森森高墻，墻面上印出金紅色的夕陽光影，更添寂靜。

    李言蹊決定放棄等待，回旅館給他個電話，剛走出兩步，身后傳來汽車喇叭的聲音，她其實并沒有走在路中間，還是又往邊上挪了挪。

    一輛黑色汽車從李言蹊身邊馳過，卻在前方不遠處突然停了下來，車上下來一名女子，一襲鵝黃長風衣，大約是嫌風大，頭上包了塊嫩綠藤蔓紋紗巾，以一副茶色墨鏡遮住半邊臉，并不能讓人瞧見她將目光放在了哪。

    就在李言蹊經過她的車子時，女子出聲，“李小姐？”

    李言蹊扭頭，女子也在此刻摘下墨鏡，同時道:“我是姚曼菲，我們在十里銀灘見過。”

    李言蹊即時認出了她，微笑致意，叫了聲薛小姐。姚曼菲似乎很高興，問道:“你怎么來了東北？住哪個宅子？”

    李言蹊心中雖不想與她過多的交談，面上依舊微笑，“不好意思，我想我的行程還不需要跟你交代。”

    姚曼菲在瞬間的愣怔后尷尬一笑，“不好意思的應該是我，李小姐今晚有空嗎？我知道附近有家西餐廳不錯，一起去吧？”

    姚曼菲的邀請很誠摯，李言蹊在東北也確實沒什么緊要的事情，電話晚點再打也無妨，便答應了下來。

    這個時候去西餐廳有些早了，客人并不多，兩人就坐在一樓的大廳，一張靠窗的桌子。點餐，交談，兩人這是第二次見面，并不算熟悉的朋友，聊天的內容也局限，李言蹊又是個少話的人，更多的時間在沉默。姚曼菲于是常常裝作不經意地打量她，天上人間那晚的相遇，七彩燈光四處游離，并沒能將她看得仔細，今天才發現，原來她那精致的臉龐，細白的肌膚，竟是一點妝都沒上。

    這家西餐廳里，每張桌子上方都吊一盞燈，明亮的光線流瀉于李言蹊纖長的手指，因過于白嫩而顯得透明，如同晶瑩剔透的美玉，散發出溫潤的光暈。姚曼菲禁不住驚嘆出聲，“你真美！”

    這樣直白的夸贊讓李言蹊有些不好意思，笑容微微羞澀，說了聲謝謝。

    姚曼菲忍了許久，還是忍不住問道:“李小姐，我很想唐突的問一句，唐北和白小姐他們？”

    “他們結婚了。”李言蹊并沒有尷尬，仍是淡淡的神色。

    姚曼菲恍然一嘆，一邊也想起，那日唐北對自己說的話。

    女人到底擁有八卦的天性，高雅如姚曼菲也不例外，又問道:“李小姐這次來東北，是為了愛人？”

    李言蹊笑了笑，沒有答話，沉默便是默認，姚曼菲笑道:“真是巧，我此番來東北，也是為了愛人，不過是將來的愛人。”

    李言蹊并沒有追問下去，正餐恰好在此時吃完了，餐后甜點，兩人都點的布丁，差別在于，姚曼菲要的是檸檬，李言蹊要的是藍莓。

    布丁剛吃到一半，西餐廳里進來幾個人，姚曼菲所坐的位置向著門，抬頭便看見幾張西方面孔簇擁著的英俊臉龐，笑道:“說曹操曹操便到，就是他。”

    李言蹊并沒有興趣去看，可還是禮貌性地轉了頭，陸胤塵已經開始上樓，只看見一晃而過的側面與背影，李言蹊微微一愣，隨即輕輕挑了挑眉尖，這樣細微的表情變化，恰巧，又落在了姚曼菲眼中。

    李言蹊回頭，與姚曼菲四目相對，一雙疑惑，一雙坦蕩，李言蹊開口:“他是我男朋友。”

    姚曼菲先是驚訝，然后尷尬，然后失笑，最后皺起眉，“怎么是你？”

    兩人都不再說話，也不再吃布丁，餐桌間流淌一股異樣的安靜，李言蹊是真的安靜，姚曼菲心中卻翻滾過無數情緒，斟酌了許多話，最后道:“我現在做他的秘書，每天與他朝夕相處。”

    “辛苦了。”

    姚曼菲去看李言蹊，想在她臉上找出哪怕是一丁點言不由衷的表情，卻沒有，姚曼菲的面容漸漸變得冷，“你究竟是輕視我，還是不在乎他？”

    李言蹊抬起雙眸，神色間全是平靜，“不由我控制的事情，我不去擔心。”

    兩個小時后，李言蹊獨自坐在餐桌前，手中握一只咖啡杯，不時去看樓梯的方向，姚曼菲坐在路邊的車里，透過西餐廳那寬大的玻璃窗，一直在看她。

    不知過了多久，只見李言蹊突然站起，似乎喚了句什么，姚曼菲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卻只看到一個飛速奔至的身影，兩人緊緊相擁，旁若無人。

    跟在陸胤塵身后的西洋人鼓起掌來，姚曼菲只覺得心頭扎進一根細針，尖銳的酸疼，后來她才知道，這種陌生的情緒，叫做嫉恨。

    第二天一早到了官署，姚曼菲照例給陸胤塵煮咖啡，陸胤塵來得比平時晚了一些，精神看起來卻是很好，依舊客氣地對送來咖啡的姚曼菲說謝謝。姚曼菲看不出來他是否知道了昨晚的事，滿腹的心事，卻也是笑容滿面，叫人瞧不出端倪。

    陸胤塵來得晚，走得卻還比平時早些，不到中午就準備離開，告訴秘書處他下午不會過來了，有事情向徐輔稟報。

    姚曼菲當時正在倒水，陸胤塵離開后，眾人將目光收回來，姚曼菲身邊的秘書劉洋驚呼:“姚小姐！”姚曼菲這才回過神，立即感覺到手指**的疼，抽手卻晚了，滾燙的開水早由杯中溢了出來，在她嬌嫩的肌膚上留下一片紅腫。

    眾星捧月中長大的姚家五小姐，第一次品嘗到疼痛的滋味，指間，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