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晗摟著顧小暙的肩膀離開了醫院，周粟突然覺得胸口很痛，痛得他站不穩，直直地蹲下去。他覺得自己的話實在是傷了顧小暙，他內心掙扎而痛苦，卻沒有別的選擇，“恨我吧小暙，你一定很恨我吧小暙。”

    顧小暙捧著肚子往周晗的車走去，她眼里的霧氣一點點的慢慢地散開，眼里盛著一汪淺淺亮亮的水，瞪著眼睛朝前看著，努力噙著眼里淺淺的水，微風吹過，她額前的碎發從眼前劃過，她眼睛一眨，眼淚便落下來，一發不可收拾。

    周粟是個聰明的人，他知道顧小暙最怕的是什么，他所威脅的就是顧小暙最大的弱點。

    顧小暙在車上把車窗全開，深秋的風已經開始夾雜著冬天將至的寒氣，顧小暙凍得鼻子微微泛紅，但是還是沒有把車窗搖上。周晗默默地開著車，從后視鏡看著顧小暙的臉，害怕她受不了秋老虎的侵襲，就把車窗搖了上去。

    顧小暙沒有任何反應，還保持著側頭望著窗外的動作，手搭在肚子上，臉上的淚已經風干，留下兩道淺淺的淚痕。

    周晗覺得很心疼，從小到大他都沒有什么機會跟顧小暙獨處，身為弟弟，他也沒有能像別家弟弟能整天跟在自己哥哥身后到處玩耍的機會，他心里清楚周粟也并沒有把自己當成所謂的弟弟。

    至于顧小暙，每個人從小到大總會有不開心的時候，而周晗與顧小暙也算認識了將近十幾年，從來沒有見過顧小暙失意傷心的樣子，考試考差了暗惱的樣子，他見到的顧小暙，永遠都跟在周粟旁邊大大咧咧，沒心沒肺，開開心心的樣子。

    他在今天終于看見了顧小暙那不為自己知的脆弱的一面。他的心里忽然出現了一股頹喪的感覺，覺得自己什么都做不了，他抓緊了方向盤，很是懊惱。

    這么多年周晗一直想要在顧小暙面前多一點存在感，他想讓顧小暙多看自己一眼，能看到他的默默期待，想讓顧小暙知道除了周粟還有別人也在關心著她。

    想到這里，周晗突然覺得顧小暙與周粟之間的突變，是對自己有好處的，他覺得自己突然之間就有了陪在顧小暙身邊的立場和機會，他雖然還不知道周粟轉變這么大的真正原因，但他覺得慶幸。

    他清楚自己的想法，他決定替自己的哥哥同時替自己來負責顧小暙的后半生。

    他在駕駛座上產生了無數的想法，可是后排的顧小暙卻渾然不覺。許久，顧小暙哭得有些沙啞的聲音打斷了周晗的思緒。

    “周晗，我不想回家。”

    “那你想去哪，我都帶你去。”周晗望著顧小暙那通紅的眼睛。

    “隨便吧。”顧小暙同樣看著前面后視鏡里周晗的眼睛：“哪里都行，只要不回家。”

    顧小暙覺得如果在現在回家的話，她可能會撐不住。家里處處都是周粟的痕跡。

    她和周粟生活在這個屋檐下已經六個年頭，即使現在周粟已經離開，顧小暙在家里彷佛也能聞到周粟的氣息，聽見周粟呼吸的聲音。

    顧小暙沉默著，心里下了一個嚴肅的決定。

    “周晗，你能不能幫我問問人，我要把房子賣了。”

    顧小暙說出這句話時很平靜，倒是周晗本來平視前方的頭突然抬起，看向后視鏡中她的臉，很平靜，周晗看不出任何一絲情緒。

    他很清楚顧小暙在想什么：“好。那你準備重新買嗎？需不需要我一起幫你看看？”

    “好。”顧小暙盡力在緊繃干燥的臉上扯出一個笑容，“這段時間可能都要麻煩你一下。”

    周晗回頭沖她一笑，他怎么會嫌麻煩，他覺得開心都來不及。

    “怎么來這里了？”顧小暙下了車站在Q大的校內停車場，一臉疑問的看著周晗。

    周晗微微一笑：“來懷念一下啊，現在真后悔那時候退了學，沒能跟你們一起畢業，所以就想你陪我回來找找當時念大學的感覺咯，可是你說的去哪都可以哦。”

    顧小暙聽完也沖他大大地笑了笑：“好吧，舍命陪君子。”

    她說完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此時顧小暙已經懷孕將近六個月，肚子圓滾滾地挺在前面。

    十一月份的校園，學生還沒放假，校園里要么是三五成群的男生女生，要么是出雙入對的小情侶，顯得周晗這個西裝革履，顧小暙這個大肚子孕婦格外地突兀。

    周晗雖然已經二十八歲，但長期的健身讓他保持著二十出頭的容貌，雖然有肌肉，卻不顯得太壯碩反而只是撐起西裝完美的線條。

    他膚色偏黑，跟周粟那種俊秀白皙的樣子是完全不同的，周粟給人的感覺是嚴肅清秀，而周晗看起來陽光親切。

    也許是周晗走在校園里真的有了一些學生時代的感覺，整個人也顯得柔和青澀起來，引得無數學生妹子對他微微側目。

    顧小暙身為女人，感受到了無數向自己這邊投射過來的光芒，心情頓時好了很多，側過頭笑著對周晗說：“行啊，少女殺手。”

    周晗則撓撓頭靦腆一笑。

    顧小暙走到自己曾住過的宿舍樓下，想起了駱冰和陳凡：“不知道

    陳凡現在怎么樣，不會還在讀書吧，也是時候該嫁人了。”顧小暙摸了摸下巴，神色憂郁，操起了老母親的心，把旁邊的周晗逗笑了。

    “還有駱冰，不知道現在嫁人了沒有，當初嚷著紀言的事讓她大學四年都不再想戀愛了，結果也就草草地畢業了。還有……”顧小暙沒把那個名字說出口，眼里突然蒙上了一層灰暗。

    周晗知道她沒說出口的是誰：“走吧”。

    “她應該很幸福，喜歡了那么多年的人終于也看到了自己。”顧小暙笑了笑，淡淡地說。

    “她們都會過得很好的，你也要過得好。”周晗伸出手，小心地摸了摸顧小暙的頭發，顧小暙沒在意，抬頭注視著周晗的眼睛，堅定的聲音：“嗯。”

    顧小暙知道暫時和周粟無法斡旋，同時自己的第二個孩子馬上也要出生，自己不能讓自己的心神白白的耗費在與周粟的糾纏之上。

    她覺得自己應該振作起來，慢慢努力拿回小成的撫養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