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七點，每天的手機鬧鐘定時響起。

    盧簫躺在床上，猛地睜開眼，詫異地看著周圍的一切，似乎在努力分辨夢境和現實。

    鈴聲鍥而不舍地響著，盧簫順著聲音看了過去，自己的手機在窗邊的椅子上劇烈地震動著。他費力地直起身子，用手支撐著自己起床，從頭皮傳來的炸裂的疼痛頓時從大腦傳遍了全身。

    盧簫緊緊地皺著眉毛，甩了甩頭，伸手夠向椅子，終于趕在鈴聲結束前一秒關掉了鬧鐘。盧簫看了看還躺在床上呼呼大睡的人，仔細思考著昨天晚上她說的話自己到底要不要質問她？如果質問她，又要用什么方式？

    盧簫不想再去想這些亂七八糟的事，到時候她醒了，直接問她就好了。她記得一些最好，不記得也罷，反正她想講的他都聽到了，她自己記不記得不重要。

    盧簫解下掛在脖子上一晚上的領帶，把襯衫下擺從西褲中拿出來，走到院子里，貪婪地呼吸著這些新鮮的空氣，好像現在不多吸一些，以后就再也吸不到的樣子。

    在院子里站了一會，盧簫竟然覺得自己餓了，一開始還以為是從錯覺，可是當肚子也開始“咕嚕咕嚕”地抗議的時候，盧簫摸了摸口袋，錢包在口袋里。他打開院子門，向右拐去。

    路上他路過街邊的花店，從花店的玻璃門上，他看到自己現在的樣子，甚至真的有點像老婆平時說的中年油膩男了。盧簫自嘲地笑了笑，本來前幾天工作就比較忙，自己顯得很憔悴，昨天一夜又沒有睡好，下巴一圈的胡子還沒來得及剃掉，襯衫褶皺不堪，隨意地耷拉在外面，頭發也沒有好好整理，盧簫加快了腳步，這樣的一幕可千萬不能讓學生或者他們的家長看見。

    “李姐早點”開了很多年了，從盧簫小時候就是李姐的老公在賣早點，現在李姐的兒子每天上學前也在幫忙買早點了。小攤子離學校近，附近的居民和學生都愛來這吃早飯，攤子雖小，早餐品種卻是很豐富。不論是豆漿、油條、包子、饅頭，還是面條、餛飩、豆花……一應俱全。

    今天周六，來這的學生不多，取而代之的是那些學生的家長們，拎著一大袋子早飯往家走去。盧簫這么多年一直都沒搞明白一件事：“李姐早點”為什么叫“李姐早點”。

    盧簫在這吃了好幾年了，只見過李老板還有他的兒子。這樣一個身形壯碩的漢子不可能叫自己李姐，所以李姐只可能是他的老婆，那怎么從來沒見過他老婆呢？

    莫非……

    盧簫繼續想著，不知不覺已經走到早點攤面前，李老板很是熱情地迎上來，“盧老師，您今天這周末起這么早啊！吃點什么？老樣子？”

    “一碗雞蛋面吧！”

    “行，您稍等一會兒。”李老板轉身就準備走，又被盧簫叫住，“那個老板，再來一籠小籠包，一碗豆花打包。”

    “好嘞，馬上就來，您先坐一會兒。”

    “好”盧簫對著李老板微微笑著，點了點頭。

    盧簫坐在簡陋的桌子旁，長條的板凳整齊地排列著。他的手指在桌子上有節奏地敲打著，李老板的兒子在一旁緊緊地盯著他上下律動的手指，仿佛盧簫敲打出來的是美妙的旋律。

    “笑笑~笑笑？”李老板大聲地叫著。

    盧簫第一次聽到這個名字，很是好奇地到處尋找這個身影。終于一個曬得黑黑的，胳膊細細的，個子小小的男孩從一旁跑了過來。

    李老板把盛滿面條的碗端到小男孩面前，“把這個端給那個穿著黑色襯衫的叔叔”說完繼續掉頭從一個大桶里盛出一碗豆花放進打包盒里，再澆上自己熬的胡辣湯。

    這是喃喃媽媽以前最愛吃的東西，可是去年開始她竟然也開始嫌棄這些從小吃到大的路邊小攤子。盧簫看著老板的熟稔的動作，在想自己是不是不該帶這個回去給她吃，別到時候到家又開始喋喋不休，說什么路邊攤不干凈什么的。在盧簫看來，喃喃媽媽平時說的那些粥店也不一定干凈到哪里去。

    盧簫突然意識到，自己和她的生活理念已經走向兩個不同的方向。而他們誰都沒有提到要分開這件事，大概都是在苦苦支撐著這個家，不過不知道他們到底還能撐多久。

    一段婚姻的終結一定是兩個人都有問題，像喃喃家這樣父母的生活理念完全不同，不是說到底是誰的錯誤的問題。這樣的狀況，拖得越久只會讓關系中的人越痛苦，內心越受到煎熬。

    盧簫在想著這些入了神，當李笑把面端到他面前的時候，盧簫完全沒有意識到。李笑可能也是好奇這個人從來到現在只是一言不發地坐在那里，只用手指有節奏地敲打著桌面，現在又呆愣愣地看著眼前的桌面。

    李笑坐在盧簫旁邊的凳子上，手撐在桌子上，一雙瞳孔烏黑的眼睛看著盧簫。直到面條的香味飄進盧簫的鼻子里，他才低下頭注意到坐在自己旁邊的小男孩。

    盧簫雖然經常來這兒吃早飯，可是很少看到小男孩，就算偶爾遇到了，小男孩也是很害羞的樣子，總是遠遠地躲開和自己爸爸很熟悉的人。這次這個小男孩主動湊過來，倒是很少見。盧簫看著李笑不過十來歲的樣子，和喃喃差不多大，但是長得還沒有喃喃高，看起來瘦瘦的，不太健康的樣子。

    盧簫還沒來得及開口，李笑就率先問道，“盧叔叔，你怎么不吃啊？”

    盧簫很驚喜，這個小男孩居然認識他。

    “你怎么知道我姓盧啊？”

    “你不是盧喃喃的爸爸嗎？”小男孩很奇怪，仰起頭疑惑地看著眼前這個散發著頹廢氣息的男人。

    “是啊，我是喃喃的爸爸。你是怎么知道的呀？”盧簫聽到小男孩說還認識喃喃，就更好奇了。

    “上次學校開家長會，我們班上的盧喃喃的爸爸作為家長代表發言了，我記得就是你呀！”小男孩挪到了盧簫旁邊，仔細地觀察著盧簫的臉，嘴里還念念有詞，“就是你啊！我不會記錯的。”

    盧簫本來心情很低落，現在被這個小男孩有些著急的樣子竟然逗得有些發笑。雖然他不知道他為什么看起來這么著急的樣子，可是樣子實在是可笑。

    “是我，你沒有看錯，也沒有記錯，我是盧喃喃的爸爸。”盧簫看著小男孩，很是耐心地說。

    小男孩黯淡的眼神里又閃過了一絲光芒，“那……那我可以拜托你一件事嗎？”

    小男孩很緊張地站在原地，怯怯地看著盧簫。

    盧簫越來越好奇了，這個小男孩有什么事要拜托自己，難道和喃喃有關？聽聽也不妨，“什么事，你說吧！”

    “那你先答應我。”小男孩抿著嘴，低著頭，眼睛用力向上望著。

    盧簫聽到這話心里一緊張，這話可不能隨便亂答應，還是先問清楚比較好，“你先說，我能幫你的一定盡量都答應你。”

    “我…其實…我…就是想問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