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你說什么是命中注定呢

    第一節：

    歐陽萌萌的手緊緊地握著水杯，不知道應該從哪個角度切入正題。

    林語柔剛下班就風風火火的趕過來，屁股剛落在板凳上就猛灌了一大杯涼白開：“我的媽呀，上午忙死我了。怎么啦？這么著急？快說啊。”

    “那個，語柔啊，你覺得生老病死這種事兒，正常嗎？”先拐個彎再說吧。

    “萌萌，你別嚇我，你怎么了？”林語柔開始緊張起來，好好地提什么生老病死？

    “不是不是，不是我……”

    “姑奶奶，您倒是說啊，什么情況？”林語柔覺得肯定是自己認識的人，要不然歐陽萌萌也不會這么著急的告訴她。

    “語柔……那個……我思來想去一整夜，還是決定……告訴你。”歐陽萌萌緊緊地抿著嘴唇，手心里出了一層汗。

    “姑奶奶，您倒是說啊，什么事兒？”林語柔幾乎快被歐陽萌萌的磨嘰急死。

    “陸梓煜得了胃癌！”眼睛一閉，一句話就脫口而出了，雖然歐陽萌萌知道林語柔現在跟陸梓煜是屬于老死不相往來的那種狀態，不過，畢竟曾經愛得那么轟轟烈烈過啊。

    林語柔，五雷轟頂，眼前一黑。

    為什么很多人在分手的時候都要留下那么一句半句的“祝你幸福”？想來，你過得好我才能心無所恃的去恨你，你要是過得不好，我真的不知道是應該選擇愛你還是選擇回頭，然后抱緊你。

    “你開什么玩笑？”嘴上是這么說著，不過，眼眶一紅，鼻子一酸，眼淚還是止不住的滑落，滴到了還冒著熱氣的咖啡杯里。

    林語柔啊，你的眼淚還真的是很不爭氣，怎么說哭就哭？再說了，你有什么理由哭？那個人跟你還有半毛錢關系嗎？

    “語柔，我沒開玩笑……”

    為什么？為什么上蒼就這么不偏愛陸梓煜？

    陸梓煜父親在45歲不到的時候就已經離開了陸梓煜，胃癌晚期。

    陸梓煜的母親靠著廉價的勞動力與陸梓煜相依為命，卻被迫下崗，不得不提早面對事業的窘境。

    陸梓煜的母親后來還因為莫名其妙的事故雙目幾近失明。

    陸梓煜現在……

    這些被藏在內心最深處的秘密，陸梓煜在上大學的時候全都告訴了林語柔。

    并不是想從你哪里得到同情或者是憐憫，我只是想讓你完完全全的走進我的世界，把一個毫無保留的陸梓煜交給你林語柔。

    在林語柔的眼里，陸梓煜明明是那么的優秀，好像會發光一樣。將陸梓煜放在人群里，林語柔可以一下子就把陸梓煜找出來。

    陸梓煜的家庭原因決定了陸梓煜必須比別人更加累、必須比被人更加辛苦、必須擁有更強大的心理承受能力。倘若換了一個家庭環境或者是背景，陸梓煜想必也可以實現張愛玲說過的“出名要趁早”。

    他們還在談戀愛的時候，林語柔一直堅持堅信，苦難是暫時的，陸梓煜的光明在不久的將來一定會到來。

    “你聽誰說的！”靜謐的咖啡廳，林語柔激動的聲音顯然與這樣的環境格格不入，她發紅的雙眼確實讓歐陽萌萌嚇了一跳。

    “你哥……”歐陽萌萌不敢正視林語柔的眼睛。

    林語柔一股腦的將包里的東西全部都倒在桌上，找出手機，解鎖，顫抖的手指在屏幕上摁下了一串數字。

    “林云絳，陸梓煜什么病？”電話另外一頭的林云絳覺得妹妹今天的態度很冷漠、強硬，卻想象不出來妹妹此時此刻的表情。

    “胃癌，怎么消息傳的那么快，我剛——”林云絳話還沒說完，林語柔就掛斷了電話，林云絳覺得妹妹今天奇怪的很。

    “他自己知道嗎？”林語柔面目表情，目光呆滯的看著前方。

    “好像也知道了……”云絳告訴歐陽萌萌，已經將陸梓煜的情況跟他本人分析了一下，順帶討論下一步的治療方案。當然了，是否選擇保守治療，還是要看他陸梓煜自己最后的決定。

    陸梓煜，現在的你不是應該意氣風發、活得風生水起嗎？

    見林語柔不開口，歐陽萌萌實在是打不到底她究竟是怎么想的，開始勸慰閨蜜：“語柔，我覺得吧，陸梓煜真的挺可憐的，而且看得出來，陸梓煜有很多話想對你說……語柔啊，你要不要去找一下陸梓煜？就算是出于大學同班同學的角度，也是合乎情理的嘛，當然了，我不是他的說客，去不去還是由你而定，我們不能左右你的選擇……”

    “我知道了，上班時間快到了，我先走了。”把倒在桌子上的零零碎碎胡亂的再塞進包里，落荒而逃，中途還不小心撞到了手里托著咖啡的waiter。這樣的林語柔實在是令歐陽萌萌擔心。

    整個下午林語柔坐在辦公室里也魂不守舍的，三位碩士應聘者坐在林語柔還有別的審考官的面前，一次回答著問題。

    “林部長，你看您還有什么問題想問嗎？”規定每個審考官至少提出一個問題，其實林語柔全程都沒有在聽。

    “林部長？”直到旁邊的審考官喊了林語柔第三聲，林語柔這才緩過神來。

    “啊？什么？”一句“什么”把另外兩位審考官問得一臉懵。

    整個下午林語柔都在想著那件事。

    林語柔實在是給不了自己一個準確的答案，究竟要不要去看看那個人。如果去了，應該說些什么呢？是說“你的身體還好嗎”還是“這幾年，你過得還好嗎”？就算去了，又能改變什么呢？陸梓煜，你還記得那段感情嗎？

    為什么，為什么在得知了陸梓煜的病情之后自己會那么難過。在聽到“陸梓煜得了胃癌”這句話的時候，腦子里立馬浮現的是六年前陸梓煜的樣子，他的臉，他的笑，他的眉眼。陽光，美好，不容易接近。

    分分鐘，心好像再一次的受到了凌遲，熟悉的感覺像極了六年前。林語柔告訴自己，她僅僅是因為他的年輕而感到惋惜而已。

    到了下班時間，林語柔剛準備穿衣服回家，手機就突然響了起來，對方就像掐好了林語柔的下班時間似的。屏幕上顯示著一串陌生號碼。

    “您好，林小姐我叫Lisa，很抱歉叨擾您。”

    “Lisa？”林語柔的腦海里并沒有對這個人的印象。

    “林小姐，我是陸總的私人助理，我想約您見個面，您看……能否賞個光？”對方的語氣聽起來是在懇求。

    陸總，無非就是陸梓煜了。

    林語柔停頓住了，陸梓煜的私人助理，是帶著陸梓煜的意思來的嗎？猶豫了好久，還是對對方說了句“好”。

    “好的，林小姐，我在您的公司門口等您，白色的Benz，車牌號是******。”

    與其說是不速之客還不如說是有備而來。

    林語柔如約而至，Lisa搖下車窗，示意林語柔上副駕駛的位置，林語柔乖乖的上車，毫無防備。

    “林小姐，您知道陸總的情況了嗎？”對方在試探。

    “什么情況？”如果說自己已經知道了，那么是不是會代表她林語柔時刻關心著陸梓煜的狀況？林語柔才沒有那么傻。

    “陸總被查出來是胃癌早期，不幸中的萬幸，發現的及時。如果再晚幾個月……”Lisa淚眼朦朧，眼睛掃了掃車窗外的天，斂了斂神色。“可是你知道嗎，不管我們如何勸說，陸總始終不愿意盡快手術。林小姐，想必您也很清楚，目前為止，手術切除是唯一可能根治胃癌的醫學手段。”

    “所以呢？”所以你找我做什么？陸梓煜不愿意做的事情你找我又能怎么樣呢？

    “林小姐，您可以去勸勸陸總嗎？”Lisa跟林語柔四目相對。

    其實看見了林語柔之后，Lisa仿佛可以理解陸梓煜為什么會被這個女人吸引，與Lisa相仿的年紀，林語柔給人帶來一種不可名狀的“熟悉感”，甜甜的，是初戀的味道。而Lisa給人一種“成熟”的既視感，多了煙火氣息。

    所以，你林語柔是陸梓煜的菜，而我不是。

    所以，你林語柔可以讓陸梓煜戀戀不忘這么多年，而我不可以。

    所以，就算這六年你都沒能陪在陸梓煜的身邊，他還是深深地愛著你，盡管我愿意日日夜夜地守護他，但是終究沒有辦法讓他愛上我。

    士為知己者死，女為悅己者容。沒關系，Lisa覺得，做不成陸梓煜的愛人，做知己也可以。這一次來找林語柔，是Lisa自己的主張，她太了解陸梓煜了，出于“知己”的角度，她也要幫陸梓煜一把。

    沒辦法，誰讓你那么愛林語柔，而我那么愛你呢。

    “我可以考慮一下嗎？”沒有直接拒絕Lisa，林語柔自己也想讓那段感情善始，再善終。算是給自己一個交代，算是與那段有頭無尾的愛情故事莊重的告別。

    “林小姐，我知道您也要自己的處境和立場，我也知道您現在的身份是白太太，也知道您現在過得很幸福，不過，我真的不希望陸總留下什么遺憾。而且我非常清楚，在陸總的心里一直給您保留著別人無法取代的位置。林小姐，我希望今天擅自來找您是一個正確的選擇。”

    “陸梓煜不是也過得很幸福嗎？妻子，孩子，他都有了。”既然陸梓煜也過得那么幸福，那么林語柔有什么理由再次進入他的生活？不會令人發指嗎？

    “妻子？孩子？林小姐，您是從哪里得知的消息？陸總這么多年一直都是單身。”陸梓煜可是圈內有名的鉆石王老五。

    “杜若不是他的妻子？”林語柔轉身看著Lisa，不知道究竟哪一個版本是最真實的。

    “林小姐，我想，您誤會了。”Lisa感受到了強烈的無奈，這兩個人之間究竟是發生了多少不為人知的故事？他們之間究竟還存在著多少尚待解釋清楚的糾葛還有誤會？

    Lisa能做的就是促成兩個人見面，將那些該結束的都結束，改解釋的都解釋清楚。最好，這位林小姐可以盡快的勸服陸梓煜進行手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