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專門茬兒
作者:
秋韻 更新:2017-12-02 19:42 字數:1985
陳源回到父母經營的小客棧,把門板上重重鐵鎖打開,屋里落滿塵土,厚有指許,蜘蛛結網,處處皆是。屋外殘枝枯葉,灰塵污垢,一片蒼涼。他長吁短嘆一會兒,望廬思其人,入室想所歷,而今父母已人去樓空,月下西樓孑然一身。嘆息一會兒,方才糊裱房子,粉墻凈地,揩臺抹桌,掛好字畫,重飾客棧。
陳源把那醒目招牌“生死客棧”替換下原有破舊蒙塵“鑫隆客棧”,高高掛與臨街二層門樓正上方,四個大字鮮紅火亮,像黑黑的夜空爍出閃亮的光環。
陳源第一舉措在臨街大門口最顯眼處,張貼招人啟示:熟識店況,男女不限,年齡不拘。
不消說,這招牌,這鬼虐地方誰人敢做?除非鬼狐。
等鬼上門,他要做那鐘馗打鬼,信心滿滿,點一支煙坐在柜臺里面悠閑地吸著,向門外看著來往騷人墨客、商人俠骨、四方游客匆匆過客。
陳源清楚附近的居民應該沒有可疑之處,決定顧一批“情報隊”,重賞之下必有勇夫,要學那姜太公釣魚,愿者上鉤。
恨這個東西是以愛的倍數存在的,陳源越愛自己的父母,越仇恨殺害他父母的人。人總是在仇恨中尋找東西,彌補心里缺陷的那份愛。人發現愛不協調的時候就會去尋找真相,尋找真相是不會消失的,只是換了方式。
部隊是一個鍛煉人的大熔爐,教會了陳源如何絕處逢生。他決定打破原來思路,重新調整部署,另辟蹊徑,從另一個不同渠道打開缺口,抽絲剝繭,用另類手段達到為父母報仇的目的。
陳源暗暗下定決心,不再告訴任何人,也不想讓任何人知道,更不想再去找那個狗熊樣的賈署長。
掌柜的在哪里?說鬼鬼就到,對手送上門來了,外面一聲大喊,甕聲甕氣。
陳源急忙跑出來,只見來了二個年青漢子,穿的衣裳很是別致,像軍裝又不像軍裝,像警服又不像警服,通身一色深藍底色,袖口、領口鑲金邊,戴領章,幾杠幾星幾豆看不出來啥官銜,神態并不像什么大人老爺,簡直二個油頭光棍一樣,滿身黑道痞子的味道。一個病怏怏的白凈臉,五官到有些齊整,瘦得像條麻桿,說的一口好京話;陳源見他又高又瘦,心說,好一個梁頂糞,保定人的比喻,高不過房頂之梁,臭不過大糞之理。一個滿臉的煙氣,青枝枝的一張臉,趿拉著拖鞋,匪氣,矬些,長得不太夠本,保定府口音。二人年紀都在三十朝外。
銼子的手里提著鞭子,麻桿的手里拿著大紅帖子,二人晃動的肩膀幅度很大。陳源特別注意到那個麻桿蓄著滿臉絡腮胡子,眼光躲避閃爍。
陳源正在猜疑之間,那矬子嘴里喊道:掌柜的呢?掌柜的呢?
在這兒,在這兒,二位啥事?陳源滿臉帶笑客套:二人來應聘么?
媽的,忙活了一天,餓了,吃點渾腥。矬子說,但嘴角明顯帶著酒氣。
小店剛剛開張,還沒有開伙兒。陳源笑咪咪地迎著他們說,連忙擺了一把茶壺,兩只腕茶,放到他們就坐的桌前,取下肩頭上的白毛巾擦拭著桌面,明白他們不是來應聘的。
那矬子坐到椅子上,自斟自飲著茶水,眼皮也不掀一掀,陳源在旁邊跟沒有看見一樣,一面喝茶,一面慢慢地說道:懂規矩守紀律,六爺你知道么?
不知道。陳源老實說。
開張也不給六爺打個招呼,我們只好上門拜訪。矬子說著一把從麻桿手里搶過那大紅帖子晃在陳源面前,嘴角帶著一種幾乎是夸張的假笑。
陳源聽二人說話不入耳,心上便有些不樂,接過帖子瞧,一大堆頭銜下面署著一個叫六兒的名字,心一驚,敲竹杠得來了?心陡然緊縮。
恭敬,恭敬,有失遠迎。陳源笑盈盈道。
少給我來這離格兒棱,密拌糖,哎呀,肚子疼得難受。那矬子叫一聲,趴在桌上,捂住肚子叫喚。
所為何故?那麻桿連忙問道。
一天未食,餓得肚子較勁。矬子道。
快快拿些吃得來。麻桿急赤白臉道。
對不起,店里還沒有來得及準備,管住不管吃。陳源趕忙解釋道。
開得啥鳥店?矬子惡語相加。
這店不想開了么?麻桿高聲罵將起來。
銼子越發喊肚子疼,麻桿罵聲越高,二人配合默契。
我只會熬粥,你們吃得么?陳源說。
那矬子一聽,不由怒從心上起,火向耳邊生,把桌子上一只大茶碗,“豁啷”一聲摔在地上,怒道:這店還想開不想開了。
不管啥,能下肚即可。那麻桿對陳源說。
先湊合著墊補一下,明兒我去給你們買好吃的去。陳源說。
一會兒,陳源從廚房端上一大盆棒子面山藥粥,冒著騰騰的熱氣,放到桌上,把兩副碗筷擺在二人面前。
那矬子并沒有動手,只是麻桿端起青花瓷碗,盛得滿滿的,遞給矬子。矬子筷子未動,只把碗放到嘴邊吹吹氣吸溜溜,把舌頭伸出來抖索,脖梗一挺,臉色惱道:這山藥已壞,苦味咋喝?換新的來。
斗膽問一句,你們要咋地?陳源湊上盆前聞聞,那粥香味撲鼻,心中醒悟,二人是“鋸盆鋸碗鋸大缸”的到了,專門來找“茬兒”的。
教你如何長眼睛,教你如何看時辰。麻桿說。
這客棧死了人,還能開得么?銼子說。
我父母的店,如何開不得?陳源說。
誰能證明你是兒子?麻桿問。
你們是警察嗎?查戶口嗎?要不要報警?陳源把戶口本與父母的合影拿出來給他們看。
順便給你提個醒,安分守己點。銼子橫著臉,揮舞著鞭子說:為了保護你的買賣正常運營,象征性收取一些保護費。
識相點,別自找別扭。麻桿敲邊鼓道。
麻桿與矬子二個人目光相遇,似乎交換著什么,陳源看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