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塵封的記憶
作者:
青蕊兒 更新:2017-10-21 14:47 字數:3195
有一些記憶總以為已經是冰封雪藏,可是有那么一天,它不經意間被啟封,卻發現支離破碎,全是密密麻麻的透支。
——林娟
二十年前,林娟才十七歲,花骨朵一樣的年齡,林娟的父親林墨然是金鑫金鉛集團的老工人。那時,金鑫金鉛集團遠沒有現在的規模,只是一家生產礦燈和金屬冶煉的小工廠,經過了**三起三落后,才得以穩定下來,以滾雪球的步伐日益壯大,才有了今天的規模。
林墨然的父親建廠伊始就被招進廠做了工人,端上了鐵飯碗,工齡跟企業的發展幾乎是同歲,而他的兒子林墨然從小跟這家工廠一起長大,一起成長,自然而然也子承父業,成了這家工廠的工人。時間長了,就慢慢的由礦燈廠的學徒工當上的師傅。林墨然有兩個徒弟,他們就是李珊妮的父親李一鳴和林楓的父親林彬。林墨然只有一個孩子,那就是林娟,也就是林太太,他的掌上明珠,他原本還有一個兒子,林娟的哥哥林宏,可是在三歲那年出車禍死了,林娟的母親傷心過度,從此再也沒有懷上孩子。
因為痛失親生子,妻子又喪失了生育能力,雙重的打擊讓一慣嚴肅的林墨然變得更加沉默,在單位里很少與人交往。工友們也都能理解他,年輕的后輩更是敬重他,一方面因為他是師傅了,更重要的一方面是,他是廠里聞名的技術能手,他做出來的礦燈幾乎沒有不合格的,每次遇到技術難關,還都是他一個人攻克的,他帶出來的徒弟那更別說了,個個都是技能精湛,拿得起放得下。不過說來,能做他的徒弟還真不容易,首先得勤快,其次腦子快,嘴巴利索,平時不多說話,關鍵時候一語震破天;更重要的不出風頭,不翹尾巴,扎扎實實干工作才是最本分的,如果是那種學個兩下子,驕傲的尾巴就要翹上天的那種人,林墨然看都懶得看,更別說讓他做他的徒弟了,門都沒有。
還真別說,林墨然在單位里是個出個名的“林包公”,一天到晚陰著臉。可到了家,看到自己的寶貝女兒林娟,那是沒得說,抱在膝上,左看右看是親不夠,如果說林娟要小鳥,他一定去做個彈弓做交換,讓村里淘氣的孩子上樹抓只麻雀下來,用繩子拴著腿,讓女兒玩。只要女兒玩的開心,他就高興的三天三夜不吃飯也不覺得餓;如果說是要魚,他就二話不說,脫了鞋子,挽起褲腳,跳進大河里給林娟摸魚。可以這樣說,除了天上的太陽、星星、月亮他林墨然摘不到外,女兒只要提出任何要求,他都要想方設法的滿足。不過,在孩子的眼里,吃零嘴、玩游戲、捉紡織娘才是童年最有趣的事了。
記得有一個夏天的傍晚,林娟看到院子里結出拳頭大的圓南瓜,就嚷嚷著要吃西瓜,哭鬧不止,母親林氏怎么哄都哄不住,除了西瓜,她什么東西也不要。沒辦法,林氏只好把沒有長成的南瓜摘下來,給了她,小林娟這才破涕為笑。拿在手中,放在嘴里,使勁咬了一口,發覺上當了,扔掉南瓜,哭得更兇了。林氏揮起巴掌在她的屁股上拍了兩下,林娟更是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林娟的父親林墨然這時上白班回來,聽到女兒的哭聲,推開大門快步走了進來,一邊走一邊大聲的問:“怎么回事?女兒咋哭成這樣?”
一看救星駕到,小林娟伸出手臂鉆進父親的懷里,“爸爸,我要吃西瓜,媽媽壞,媽媽不給,還打屁屁。”三歲的林娟咬字清晰的向父親告狀。
“你打她?她還這么小,打壞了咋辦?”林墨然陰沉著臉。
“她哭鬧不停,怎么哄就哄不住。”林娟的母親三言兩語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說個清楚。
“那就給她買。”
“外邊也沒賣,再說,天也這么晚了,去哪買?不是我說你,你也太縱著她了,恁小就這么任性,長大了更是管不住。”
“我女兒什么德行我知道,有啥老子就有啥小子,錯不了,她長大了不是一個敗家子,是一個堂堂正正的人,這點,你放心。”說完,背起女兒,向門外走去。
“你這是去哪?這才剛下班。”林娟的母親追上去問。
“到市場上去給娟兒買西瓜。”
“那集市離咱家遠著呢?天也快黑了。”林氏看了看天。
“我借老張的自行車,快,來回就半個小時,你先做飯吧!”說完,頭也不回,大步流星的離去。
半個小時,林墨然背著林娟,抱著一個西瓜走進家門,看著女兒香甜的吃著西瓜,他這才露出滿意的笑容。就因為老伴拍女兒兩下,他兩天都沒搭理她。
在那個物質匱乏,經濟緊張的年代,林家的這個掌上明珠就這樣在父母親的呵護下,無憂無慮的度過自己的童年。
林娟十七歲進了廠,和父親一樣在礦燈廠做工,同時,還進來二個高中生,那就是李一鳴和林彬。林墨然對這兩個一眼看上去非常忠實厚道但目光很機靈的學徒工,毛頭小子,還是挺滿意的,尤其是對李一鳴,可以說是一眼看上了他,但對林彬也是厚愛有加,連他也分不清到底那個更好。索性都收下做了他的徒弟,讓他們和自己的女兒一塊跟著自己學習。這一學就是三年。
這期間,這二個學徒工都很爭氣,除了工作爭氣外,也比著孝順師傅,爭著端茶倒水,打飯,只要有休息的時間,這兩個徒弟就來到師傅家,爭著挑水劈柴,農忙時節,總是搶著把師傅地里的玉米、小麥、大豆收到家,農活干完后才回家幫忙。惹得其它工友羨慕的直咂嘴,“俺咋沒這福氣呢!這收得徒弟比自己親兒子還要孝順。”,林墨然夫婦倆更是樂得合不攏嘴,最后索性收了做干兒子,兩個徒弟更是沒意見。
一聲“爸”、“媽”叫得更讓二老心花怒放。林娟對這兩個優秀的哥哥更是沒得說。在她的心里,也有了一個自己的小算盤,在那個情竇初開的年齡,她偷偷地喜歡上自己的大師哥李一鳴。
再說父親私下里也偷偷地跟她母親商量,只要女兒愿意,就在這兩個徒弟中間選一個招贅當上門女婿,不過,不愿意也不行,到底他想讓女兒選那一個,他沒說,母親也沒說,只說讓林娟自己看。
那天晚上說得時候,林娟正好要去找爸爸問她過生日的事,剛走到門口,還沒來得及敲門,就聽到二老的商量,羞得她溜著墻根鉆進自己的房間,一把將頭蒙進被子里,半天不出來。她的心里像小鹿一樣怦怦直跳,把兩位師哥放在一起比來比去,還是覺得大師哥李一鳴對她更細心。每次回家的時候,他都記著給她捎一些小禮物回來,要不就是一束山上的野菊花,要不就是一個發帶,要不就是她最愛吃的蠶豆,放進嘴里麻辣香脆,可口極了,雖然這些東西她并不缺,可是是大師哥送得,感覺就不一樣,可二師哥林彬呢?每天除了學習、干活外還是學習,雖然有的時候也給送一些小首飾、圍巾給她,可是她總覺得沒有大師哥好。
林墨然也是個細心的人,他一眼就看穿了女兒的心事,但是婚姻自由,林娟選擇誰是她自己的權利,做父親的只要女兒幸福就夠了,同時,他也看出他的兩個寶貝徒兒也在爭著給女兒獻殷勤,以此奪得芳心。這讓他也左右為難,恨不得自己有兩個女兒來,一人選一個,那豈不是皆大歡喜,可惜自己只有一個女兒,看來這肥水是非得流外人田不可了,索性他來個不聞不問,坐山觀虎斗。
就在這個時候,命運跟這個家庭開了一個天大的玩笑,同時,也讓林娟的選擇發生了一個轉折點。
公司突然下了一個通知,讓李一鳴去湖南的一個城市進行市場調查,了解目前礦燈市場,以及銷售情況,回來后寫出調研報告,研究制定今后公司的發展計劃,想在礦燈市場打開新的銷路,使金鑫金礦燈銷售市場更寬闊。
“爸爸,單位讓一鳴哥去湖南調查,是真的嗎?”得到此消息,林娟立即趕到了家,向父親求證。
“是真的,你一鳴哥有出息了,你不高興嗎?”林墨然慈祥地笑著問。
“不是。”林娟低著頭,扭扭捏捏地說,臉紅得像八月里熟透了的蘋果。
“噢!那一定是舍不得了。”見女兒這樣害羞,林墨然索性想探個虛實。
“爸爸,您怎么這樣啊,我才不是舍不得呢!我是……”
“你是?”
“我是怕一鳴哥走了,沒人照顧您和我媽媽,一鳴哥可是您的心頭肉啊!您怎么會舍得呢?”林娟反問道。
“你呀!死丫頭。”林娟的父親抽了一口用紙卷成的旱煙嗔怪的笑著說。
“爸,我不跟您說了,我要回房間了。”說完,林娟就跑開了。
“小丫頭,還以為爸猜不透你的心事啊!女娃娃家的,還嫩著呢!別忘了,我畢竟是你親爹,血肉相連啊!連心都是有默契的。”林墨然看到女兒離去,搖了搖頭自語。
他抬頭看了看天,金烏西墜,夕陽正好,金燦燦的光茫籠罩著整個小房,照成一片金黃色,連蜷縮著身子臥在椅子打酣的小花貓的胡子、毛發也在夕陽的照射下發著金色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