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野薔薇
作者:
青蕊兒 更新:2017-10-18 14:33 字數:3824
她脆弱得已經不堪一擊,年少時的美麗已化成一種久遠的回憶了,像即將完全凋謝時的殘花,僅留一絲余香,在凄風中飄蕩。
第二天下午5:30,我騎踏板車趕到妞妞所在的市第一幼兒園。剛到,我就看到站在馬路對面焦急等待的兔兔。
今天,她穿著一件白色洋裝,化了一點淡妝,端莊大方,小姐的裝束、**的表情此時在她身上蕩然無存。
幼兒園的大門此時打開了,老師們送著排成隊的孩子走了出來。
這時,我的手機響了,是若凡打來的。
“小魚,下班了吧!我現在在你樓下,你快點下來,我們一起去選訂婚戒指。”電話那端傳來他輕快的聲音。
我猶豫了一下,才說:“對不起,我現在在市第一幼兒園,不能和你一起去了。”
電話那端沉默了一分鐘,就掛斷了。
“媽媽,媽媽。”一個抱著白布海豚玩偶、梳著兩個羊角辮的女孩子叫著“媽媽”跑了過來。
“她一定是兔兔的女兒。”看著她倔犟的眼神,明亮的放肆的眼睛,我笑了,長得跟兔兔小時候像極了。
“妞妞,你還好嗎?在學校里乖不乖?有沒有哭鼻子,跟小朋友鬧別扭,讓老師生氣?”
“沒有,媽媽,妞妞在學校里可乖了,沒有跟小朋友鬧別扭,沒有哭鼻子,沒有讓老師生氣,老師還表揚我說:我是乖孩子,不信你問我們老師。”妞妞奶聲奶氣地說。說完這些話,妞妞的眼里含滿淚花。
“怎么了,妞妞,不要哭鼻子,哭鼻子不是好孩子。”
“媽媽,小朋友們說我沒有爸爸,說我是沒人要的孩子,是真的嗎?媽媽。”
兔兔愣了一下,一行淚從她的眼睛里滑出。
“不是的,妞妞,你有爸爸,他在很遠很遠的地方工作,你姓徐,就是爸爸的姓啊!他們說的都是逗你玩的,不可以相信噢!”兔兔蹲下來,擦去妞妞臉上的淚花。
“可是,兩年了,我都沒有見過爸爸啊!他為什么還不來看我?他是不是不要我們了?”
“爸爸工作很忙,爸爸打電話說,等妞妞長大了,不哭鼻子了,很勇敢,爸爸一定會抽出時間來看你,好了,乖,這是小魚阿姨,快叫阿姨。”
“小魚阿姨好!”妞妞甜甜地叫了一聲,觸動了我心里最柔軟的地方,這么可愛的小精靈,她的爸爸如果在身邊,也應該一定很愛她吧。
“真乖。”我摸著妞妞的頭說。
晚上,我在肯德基請她們吃西餐,因為妞妞喜歡。看著孩子大口的吃著漢堡、薯條,我的內心充滿了愉悅。
兔兔吃得很少,她眼睛里透露出的欲說還休的眼神,讓我感到她的太多的無奈、太多的痛、太多的傷感。
“兔兔,你再吃點。”
“不用了,好了。”兔兔搖搖頭說。
“妞妞,烤翅好吃嗎?要不要再來一對?”我笑著問她。
“好吃,我吃飽了,不要了,謝謝阿姨。”
“不客氣。”
“小嘴還挺甜的啊!”我對兔兔說。
兔兔笑了一下。
“看來你是教女有方啊!”
“妞妞,今天晚上不回去住了,去阿姨家好不好?”看著可愛的妞妞,我提議說。
妞妞停下來,看了看我一下,又看了看她媽媽。
“小魚,不了,不方便的。”兔兔阻止道。
“沒有什么不方便的,我一個人,又沒人去,正好你給我做個伴。”
兔兔沒有吱聲。
停了一會,她說:“可是……”
“沒有那么多可是,更沒有什么理由,兔兔,八年了,難道你都不想對我說些什么嗎?”我反問道,我知道,她是怕會影響到我的名聲,其實這又有什么關系呢,她是我的朋友,不管我們選擇了怎樣不同的路,她依然是我朋友,從未傷害過我的朋友,所以我故意加重了語氣,我知道,她是很溫柔的,一定不會再反駁我。
果然兔兔答應了我。
從KFC出來后,兔兔沒有回到她租住的小屋,跟我來到了我在世紀花園的家。
看著我三室二廳、一百六十平方米的房子,兔兔說:“好寬闊。”
“喝咖啡還是紅酒?”我笑笑問。
“咖啡、紅酒?還是紅酒吧!”兔兔猶豫了一下說,細細的眉毛皺了一下。
我打開一瓶干紅,往高腳杯里倒了多半杯,用托盤端了過來。
這時,我看到妞妞在兔兔的懷里睡著了。
“睡著了。”
“是,她睡著了。”兔兔撫去她額上的碎發。
“她睡著的樣子真美,簡直是你的翻版。”我仔細地打量著她,感嘆地說,“把她抱到臥室睡吧!”
“好。”兔兔站起來,抱著孩子去了那個房間。
放好孩子,兔兔走了出來,坐在沙發上,和我一起喝紅酒。一杯紅酒下肚,兔兔的面孔已變成一片焉紅。
“兔兔,你是不是喝多了?”
“不,我沒有喝多,我才喝了一點,小魚,你知道嗎?酒是個好東西,它可以讓你忘記過去,忘記傷痛,可以讓人不去想任何事情,也可以讓人飄飄然如上云端,就像一伸手就能摸到天上的云。”兔兔搖著手中的酒杯,垂著眼睛說,長長的睫毛抖動著。
“兔兔……”我叫了出來,此時此刻,頹廢、落寞、孤寂都一下子出現在她的身上,她仿佛一下子老了十歲。
我的心感到一種莫名的刺疼。還記得小時候,由于多病,瘦弱的我是在倔犟的兔兔的照顧、保護下長大的,可是現在,她脆弱得已經不堪一擊,年少時的美麗已化成一種久遠的回憶了,像即將完全凋謝時的殘花,僅留一絲余香,在凄風中飄蕩。我有一種沉重的惆悵感。
不知道該說些什么,她無名指上那顆精致的鉆戒在刺眼的燈光下發出灼灼的亮光。
“兔兔,到底發生了什么,誰是孩子的父親?”
她抬起含醉的、迷瀠的雙眼看著我,久久地,然后落寞一笑,蕭條得如一片落葉從秋風中飄落。
“潯江是個美麗的城市,是嗎?”她反問。
“是的,潯江是個歷史悠久的城市,是一個用千萬軍人的雙手托起來的中國魅力城市。”我說。
“小魚,我沒你幸運,中專畢業后,我就來到這個城市,在徐氏集團的辦公室當文員,負責復印、打字等后勤工作。”
兔兔沉默了一會,斷斷續續地講了下去,一個幾年前的兔兔就這樣浮現在我的眼前。
“一個人在外面生活是挺辛苦的一件事,累了、煩了、受委屈了,也得不到親人的疼愛,更沒有親人幫你做做飯,洗洗衣服,陪你說說話。在外面生活,你永遠都是孤獨的,是需要得到溫暖的,特別是一位異性對你稍微有一點關心就會令你心動,不是嗎?除非他特別差勁。”兔兔微微冷笑。
“小魚,也許你體會不到,因為你沒有過過那種到處漂泊、無處安身的日子,就像一個女人從這個男人身上流浪到那個男人身上,再從那個男人身上流浪到另外一個男人身上一樣,每一次都會烙下深深的傷痕。在徐氏集團,我每月收入一千五百元,不算太差,勉強養活自己,而且每月還有存款,小魚,你知道我是一個容易滿足的小女人,我想要的,只是一份安寧。”
在兔兔的講述中,我知道,每天下班,如果不是加班加得很晚,她都會一個人到勝利大道附近的一家音樂茶樓喝茶,聽一個白衣纖瘦的女子在褪了色的古箏上彈奏著能反映潯江這個城市特色的古箏曲:《春江花月夜》,聽她彈箏,就仿佛看到了:有著春江花月古雅的潯陽江頭,有著長天秋水豪邁的鄱陽湖邊,還有“家住長江邊,悠然見廬山”的愜意,城內湖水瀲艷,岸柳成蔭;薄暮、輕煙漫籠,畫舫漣漪。煙水亭、琵琶亭、潯陽樓、能仁寺、天花宮、潯江長江大橋、浪井等景點可發思古之幽情。誠如古人詩云:九派潯陽郡,分明似畫圖。
兔兔就是在這一江一湖一山的潯江,在這煙波浩渺、美景瑰麗的靈秀城市認識了徐亞。
那是在七月的一個晚上,兔兔和平日一樣,在音樂茶樓喝茶、聽箏,打發自己無聊的時間。誰知,這時,天突然下起很大的雨,茶樓里的人本來就不多,一見天變,都趕著回家了,兔兔沒有帶傘,想等雨小了再走,誰知道等了將近半個鐘頭,雨還不見小下來,反而越下越大,這時,她看了一下四周,偌大的茶樓里只剩下她和他。
他對她笑了一下,露出潔白的牙齒,她禮貌性地也對他回笑了一下。
眼看雨越下越大,兔兔想:算了,就這樣淋著走吧!反正,家離這兒也不是太遠,穿過一條馬路,再走十分鐘就到了。
想好后,她站了起來,向門口走去。
“小姐,我送你回家吧!”這時,站在她身后徐亞對她說道。
“這怎么行?”兔兔轉過身,這才認真地看清了他。他個子不算太高,一百七十五公分左右,長得很秀氣,一點都不粗獷。
兔兔說到這頓了一下,嗤笑一聲。
我從這個笑容中看到了她對自己的不屑。
沒多久,她就開始斷斷續續地講了下去。
兔兔就是這樣的,講故事、談往事就跟談天一樣隨意,想到哪就說到哪。
兔兔說,他有種南方男人的精致,年輕、干凈,穿著一套深藍色的西裝,白襯衣,系一條深藍色有條紋的領帶。
“不用了,先生,謝謝!”兔兔很客氣地拒絕。
“我還是送你回去吧!雨下得這么大,淋壞了怎么辦,還得吃藥打針,嚴重的話,還得輸液。”徐亞笑著說,聲音不高,但很有磁性。
那一刻的兔兔感到溫暖極了,像是有一種親情在環抱著她,鼻子酸酸的。
“好吧!”她想了一下,就答應了,她甚至感到他們之間似曾相識,冥冥之中自有上天的安排,注定今生今世在這一時刻讓他們相識。
“這就對了,真聽話。”他像哄孩子一樣對她說。
兔兔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對一個自己不熟悉的,甚至稱得上是陌生的男人這樣信任,這么渴望得到他的在意,這可能就是傳說中的一見鐘情,或者是前世宿緣吧。
最終她還是坐上了他那輛黑色奔馳,鬼使神差般的。
在車上,他告訴她他叫“徐亞”,但是他并沒有問起她的名字,這讓她略感一絲意外。
說到這里,兔兔甜蜜地笑了一下,品了一口紅酒。滿目含羞,滿臉含情。我能感覺得出她現在的興奮和她當時的幸福。
兔兔接著講下去,她原本以為他們之間的接觸也就到此為止,他不過是一個雨夜送她的人,沒有想到的是,這只是他們故事的開始。
“再見,我到家了。”她推開車門,對他說。
他看著她陽光地微笑:“晚安。”
“晚安,謝謝你送我回家。”
“不客氣,希望我們能再次見面。”
“我也期盼。”
兔兔下了車,他也走了下來,跟她握手告別。
“我到家了,你也趕緊回去吧,路上開車慢點!”兔兔在他為她撐起的傘下對他叮囑,很細心的。
“好。”
他撐著傘離去,她也轉身向家的方向走去。
“哎。”他叫住她,走到她的面前,“小心著涼。”他把傘往她手中一塞,這才頭也不回地走了,然后上車,離去。
故事就這樣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