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關竅
作者:
周興洲 更新:2017-10-04 09:58 字數:1562
老高家和鄰居只隔了一道破柵欄,防君子不防小人,但在村里人的眼中,老高婆的鄰居羅尚菊既不是君子也不是小人,她是從老高婆家墳地里跟來的紫皮狐貍精。
高家兩口人來到東鋒沒幾天,羅尚菊也搬來了,她嫁給丈夫沒多久就懷了個兒子。孩子三個月大的時候,肚子剛剛顯懷,西山煤礦塌方,她丈夫死在了礦里面,羅尚菊成了十里八村有名的***。這家的院子里,除了孤兒寡母,就剩下一條大黃狗。羅尚菊娘倆平日里吃水有人挑著,進城有人拉著。村子里有的是半大的小子給她獻殷勤,羅尚菊自然也少不了給他們葷腥。她喜歡那些壯牛犢子似的汗津津的身體,喜歡他們身上的味道。那些楞頭小子,不少是她丈夫生前的工友,早一起干活的時候沒少聽他說自己的媳婦有多厲害,會好多平常女人不懂的新鮮玩意兒,別提把他伺候得有多舒坦了。現在他死了,那些沒嘗過女人滋味的青瓜蛋子,哪能不來撈點油水嘗嘗。小子們平時干活練了一身蠻勁,羅尚菊喜歡得要命,時不時在他們脖子上,手臂上,大腿上留下個牙印,咬得們又痛又癢又舒服,甭提多得勁兒了。
在工地上沒事時小子們就偷偷打開老板的匣子,聽上一段大鼓書:
日落老狐眠冢上,夜夜那小女哭燈前。
世上本無妖鬼祟,山下的愚人孽障傳。
……
……
他們自然聽不懂書里唱的是個啥意思,西山上的小子們聽不懂,山下村子里的人更是只聽個熱鬧。只是這世上的怪事,除了熱鬧,也總是要琢磨琢磨其中的關竅。
除了聽書,他們要是再閑了就擼胳膊挽領子的比誰身上牙印多,也少不了交流交流彼此的“經驗”。 羅尚菊生性**,村里無人不知,都攔著自家小子不讓去。村里的老人說狐貍精不好惹,粘在身上就甩不掉,誰要是得罪了老紫皮狐貍,保準以牙還牙,叫他祖孫三輩子倒大霉。小子們不樂意,就白天鉆進西山的地里干活掙錢,晚上回來時再鉆進羅尚菊的熱被窩,鉆頭不顧腚的耍一通,然后才回家。高大川整天無事,又和羅尚菊是鄰居,自然起了興致就天天泡在她家院子里刮刮油,其他小子都眼紅得夠嗆。
以前白胡兒活著的時候還管著些,這下他死了,高大川怕是要更加肆無忌憚了。白胡兒下葬的第二天,老高婆托人進城買了兩卷鐵絲網,撤了和羅尚菊家中間隔著的破柵欄,拉起鐵絲網,還用當初給白胡兒刨棺材板用的鐵刨子給鐵絲網上頭都磨出了尖。剩下的鐵網全都續在了前后大門上頭,平時高大川出門打麻將她就跟著,到了晚上,兩人一塊回家,前后大門一鎖,在東屋看著兒子睡覺,兒子睡著了她再回西屋,日久天長,高大川被他媽看管得實在要命。
老高婆白天跟著兒子在村子里悠悠蕩蕩,累得夠嗆,晚上回家在夢里也從不消停。
自從白胡兒死后,老高婆沒有一天不夢到自己婆婆的那雙手。因為結婚那么多年沒能生育,這雙手給她灌過多少藥,有的藥幫她快點生,有的藥幫她快點死,每次在夢里被灌藥時,丈夫都幫著自己的后媽按住她的腿……如今她生了,生了個帶把兒的,還把孩子拉扯到了十九歲,那個老豬狗卻看不到了,天天在夢里把已經變成森森白骨的手朝她抓過來。“啊!”老高婆醒了,枕頭濕了,被子也濕了。她摸起床頭的罐頭瓶子,喝了幾口水,翻了面枕頭,踹開被子,接著睡下了。
第二個夢接著開始了。夢里白胡兒掄著水曲柳的燒火棍朝她劈過來,就像在捶打那只雞架旁的死公雞。“兒子渴了!你倒是喂水啊!”“你那奶盒子是死的啊!擠擠!擠啊!我讓你擠!”“以后再把屎把慢了,我讓你把屎都吃嘍!”說著,燒火棍又掄了過來。“啊!”老高婆又醒了,枕頭又濕了一面,被子在剛才做夢的時候也被自己全都踹到了地上,痰盂倒了,粘乎乎灑了一被子。這下,她沒得鋪蓋了。摸了把腦門上的汗。老高婆抬頭看著墻上歪歪曲曲的破木窗框,“要是這窗框哪天撐不住了,土坯房子就塌了,我就葬在這土堆里,連墳都不用挖了,哪天塌啊,哪天塌啊,我哪天死啊!”
其實老高婆的死不會那么簡單,白胡兒生前吩咐過她兩件事:第一,老高婆必須要看到孫子降世才能死。第二,老高婆死后必須和白胡兒合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