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最后一根稻草
作者:
蔡白玉 更新:2017-06-18 10:03 字數:4205
海平的冬天沒有太多的寒意,而安寧的冬天卻是陰冷潮濕的。忙了三天,終于把哥哥的婚事忙完了。我和李笑妍幫媽媽清點收拾禮金禮品。
媽媽打開一個禮金袋,“小露,你看,這二十塊錢也能拿得出手?飯菜錢都不夠。你那一年結婚,收了多少東西啊。這屋子里都堆滿了,你爸現在退休了,很多人不來了。”
“媽,結婚不就是圖個熱鬧嘛,咱們家也不缺這幾塊錢。”
“怎么不缺錢了?你爸現在就那么點退休工資,還不夠買糧食吃的呢。”
我看一眼李笑妍,笑:“媽,你這話像是說給嫂子聽的,人家才過門三天,你就嘮叨家里揭不開鍋。”
“你嫂子又不是外人,我們還得攢錢養孫子呢。”
“嫂子,你可得做好準備,媽希望你們倆生得越多越好。”
李笑妍笑,“我也挺喜歡孩子,要是能想辦法多生兩個當然好。”
“喲,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這話真沒說錯。”
“可不是嘛,繞了多少個圈,你也沒想到自己的朋友會成為嫂子吧。”媽媽把一雙皮鞋拿出來,“這是你嫂子送給你的,試試看合不合適。”
“不用試,她對我太了解了,”我看了一下鞋子上的牌子,“你拿到永輝的代理權了?”
“沒有啊,上個月開產品展銷會的時候去了一趟,買了幾雙樣品回來,給你帶了一雙。”
“都沒有認識的人了吧。”
“一個都不認識,打聽了一下張彰,聽說很早的時候就去了云南做生意,他父親也早就退休了,好象都不在省城住了。”
一晃十年了,那個時候的我們,年少輕狂,不知天高地厚。我跟李笑妍說起碰到周衛民的事,原來周衛民當時跟他們單位的一個女孩好上了,跟李笑妍提出了分手。后來他跟那個女孩自己去海平開廣告公司,但好象并不順利,這兩年都沒有回來。過去的人和事一幕一幕還在眼前,李笑妍說起當初義無反顧地跟著周衛民去外面打工,也不知道哪里來的勇氣。而我如果當初如果多一些自信和勇氣,也許就留在了省城,跟張彰在一起了。我不想再去提及那些陳年舊事徒增傷感,“你代理兩三個牌子就算了,馬上要生孩子,別搞得那么辛苦。”
“知道了,我的小姑子妹妹,”李笑妍開心地笑著,“媽媽他們不愿意去城里住,我要是住在城里就沒法照顧家里,住在家里生意又照顧不到。他們年紀大了,你不在身邊,你哥要上班,我也不想那么累,但沒辦法呢,將來還得養孩子呢。”
“你真是個好媳婦。”
“我不能跟你相比,你那么聰明,將來一定有出息,咱們路家可指望著你光宗耀祖。”
“行,我一定努力。要是我將來有出息了,一定好好報答嫂子。”我往門外看了一眼,媽媽跟鄰居在聊天,沒注意我們,“有梅云朵的消息嗎?”
“沒有,應該是回鄉下了。你要找他們?”
我搖了搖頭。生命中有太多來來去去的人,靠近了離開了,離開了又聚了,誰又說得清楚誰能陪我們走到最后?
看著李笑妍在屋前屋后忙進忙出的身影,這是她想要的生活吧,而我注定是一個不安份的人。
邵芙蓉聽說我回來了,我們約好下了班一起吃個飯。
“你可真夠狠心的,二話不說就辦了停薪留職手續,出去了這么長時間也不給我來個電話,象話嘛你。”邵芙蓉一見面就數落我,“這安寧鋼鐵廠就沒一點值得你留戀的地方了,走得那么絕情那么干干凈凈?。”
“沒有啊,這不回來了嘛。”邵芙蓉看上去氣色不好,沒以前白凈了,“你怎么樣?”
“能怎么樣,孩子也生不了,三天兩天吵,死的心都有了。”
“沒孩子就不活了?真是的,大城市里還那么多丁克家庭呢。”
“過不下去就離,反正我也無所謂了。要不我跟你一起去打工算了,眼不見心不煩。”
“在家千日好,出門一日難。”我感嘆一聲。
“你能吃的苦我還能吃不了?說吧,帶不帶我一起走?”
“你老公同意就成,隨時都可以過去。”
“那還是算了吧,我要是把他一個人放在家里,指不定鬧出什么事來,男人沒一個好東西,眼皮子底下還玩花活呢,不在跟前什么事都做得出來,”邵芙蓉看了看我,“有個事我不知道應不應該告訴你,或許是我多疑,但我覺得你還是應該多留心點。”
“什么事?”
“聽說你們宣傳科那個梁小樂經常去找你們鐘老師。”
“梁小樂?”我愣了一下。
“也許是我多疑了,你別放在心上,但你可以提醒鐘老師一下,一個女孩子也不能在你們家過夜吧,你又不在家。”
梁小樂那種自命不凡的女孩子會看上鐘一帆?
“怎么不可能,鐘表老師那么有才華,”邵芙蓉一笑了起,“你想不到吧,成子峰和伍樂梅結婚了。”
“啊,他們兩個?還真想不到。”
“嗯,成子峰調到我們車間之后不久兩個人就好上了,現在成子峰在跑長途貨運,聽說挺賺錢的。伍樂梅還在廠里上班,兩個人挺好的。還有席平生了個男孩,兩個人現在也不吵不鬧了,日子過得很滋潤。”
“都挺好的。”我笑了笑,心里有些酸楚。
“我想辭職出來做點生意,我看這安寧鋼鐵廠真沒什么希望了,工資都發不出還三天兩頭的下崗裁員,煩都煩死了。”
“自己能做點事情當然好。”
“就是不知道做什么好,你說咱們廠里這么多人,要是都下崗了,到哪找工作去?這做生意也要本錢啊,再說大家都做生意,還有什么生意可做,愁死人了。”
“車到山前必有路。你先上著班,有合適的機會再出來。”
“你真了不起,自己在外面能找到這么好的工作。以前在廠里的時候,你就愛看書,寫字畫畫什么的,大家都說你傻,現在才知道就你聰明,”
心里亂亂的。鐘一帆如果有**了我應該高興,這也許是我們的婚姻快速走向死亡的最好方式。席平過得好我也應該高興,人家不都說如果愛一個人就應該希望他過得幸福嗎?可我心里還是有點隱隱做痛。
安寧縣城的大街小巷還是過去的樣子,雪花漫天飛舞著,一層一層把滿地的污泥掩蓋得纖塵不染,世界和人心如果也像這大雪呈現出來的世界一樣該有多好。媽媽說讓甜甜在鄉下呆幾天,我知道媽媽是希望我回去過春節,這一年父母也難得見到我一次,自然是希望我在家里多呆幾天。我在廚房里清洗東西,我不在家,鐘一帆也很少生火做飯,廚房里杯盤碗筷堆得亂七八糟。
電視機里在放著熱鬧的迎新春的歌舞,鐘一帆剛拖完地板坐在沙發上喝茶。
我拿起灶臺上那只造型別致的杯子仔細地看了看,不會有錯,絕對是梁小樂訂制的那對杯子中的一只,杯底上有個“樂”字。邵芙蓉肯定是看不下去了才告訴我的,他們竟然明目張膽到登堂入室了。
我把杯子擺在鐘一帆的面前,“這杯子怎么來的?”
“這……我買的,怎么啦?”
“這是梁小樂的杯子,”我放下手中的抹布,坐到鐘一帆對面,“你們在一起多久了?”
“什么在一起,胡說八道?”
“你是要我把她找來對質嗎?”
“根本就沒有那么一回事,一個杯子怎么啦,她跟趙峰來過我們家幾次,可能放在這里忘了拿回去,你知道趙峰經常來我們家的。”
“沒必要做這種無謂的解釋!是個男人,你做了就認!”
“路小露,你什么意思?”鐘一帆看看我不驚不詐的樣子,“想離婚你也沒必要把屎盆子往我頭上扣,要不然就是你故意讓梁小樂來**我。”
這奇葩的想法也只有鐘一帆能想象得出來,我禁不住啞然失笑。
“你……還笑得出來?路小露,不要以為我不知道你是什么樣的人,不知道你心里打的什么鬼主意,從結婚開始你就沒安好心。我**怎么啦,你不早就跟別的男人搞在一起了?在整個安寧誰不知道你路小露給我戴了一頂天大的綠帽子,你們的愛情故事不是驚天地泣鬼神嗎?你可以這樣,我怎么就不可以了?我可以原諒你,你為什么就不能原諒我?再說男人**能和女人一樣嗎?”
我看著鐘一帆因憤怒而猙獰的臉,覺得無聊透頂。
鐘一帆看我無動于衷的樣子,更是氣得臉都歪了,“看來是在外面又找新的男人了,是啊,安寧這地方的男人沒幾個入得了你的法眼,也實現不了你飛黃騰達出人頭地的夢想,好了,現在出去了,長見識了,到大城市去了,翅膀硬了,有本事了,我對你來說已經沒有利用價值了,你就想早點甩開我,告訴你,路小露,別做夢!”
“鐘一帆,別把自己搞得像潑婦一樣,冷靜點行嗎?說點象個男人說的話。”看著鐘一帆惱羞成怒的臉,我越發地冷靜了。
“我沒法冷靜。”
“那你的意思是你有還有理了?”
“我沒理,你也別想離婚,這一輩子你都別想,路小露,有本事你就把你的野男人帶回來,帶回來讓我看看,看你又找了個多有本事的人,帶回家讓你父母看看,看看你水性楊花的德性,你……**還出成習慣了!”
“啪”的一聲,鐘一帆的臉上已經印上了我的指印,“我就是一天換一個男人,你也沒有資格說我,這全都是拜你所賜……不離婚可以,那咱們就互相折磨一輩子,到誰死的那一天這事就算結束了!”
鐘一帆沖出門去,我貼著他的腳后跟一腳踹過去,門嚴嚴實實地撞上了。這個春節,我帶著甜甜在父母家里過的,過得冷冷清清,我不想讓父母知道我和鐘一帆之間的事。春節的熱鬧氣氛還沒有完全散去,十幾天的時間一晃就過去了,每天不是走親訪友就是吃飯睡覺,日子過得渾渾噩噩。媽媽幫我收拾著行李,亂七八糟的東西裝了幾個袋子,還在不停地往袋子里塞東西。
“媽,不要再拿了。”
“鐘一帆不來送你?”
“去他們家走親戚去了。”
“你們沒什么事吧?你這常年在外的,他一個大男人,上班還要管孩子,也不容易,有什么事你多體諒一些他的難處……你們那廠真沒班上了?”
“媽,我在那服裝廠挺好的,這回我請了三年的假,甜甜你先幫我帶在身邊去上個學前班,費用我每個月寄回來,等我在海平安定下來之后,我接她去海平上學。”
“什么?三年,你不回來了,還要把甜甜酒接到那邊去讀書?這邊的工作真不要了?”
“怎么會不回來?等廠里效益好點再說,上班也沒工資發,甜甜以后上學要很多錢。”
“你們這幾年就沒存點錢?”
“應該存了點吧,存折都在鐘一鳴那里,我不清楚。”
“家里的錢怎么能由他管?”媽媽狠勁地打了我一下,“你不知道你媽這輩子是怎么過來的?媽媽是沒本事,才看你爸的臉色過了一輩子。你這倒好,把自己賺的錢都放男人兜里去了。你自己要用錢的時候怎么辦,還得看他的臉色,怎么這么蠢啊你這孩子。”
“也沒多少錢,幾萬塊錢能干什么事?”
“幾萬塊錢就不是錢了?都是你省吃儉用省下來的呢,再說你一個人在外面,沒錢寸步難行。”媽媽氣得直瞪我,“你不會把賺的錢都寄回來給了他吧?”
“沒有啊,我在外面要租房子要吃飯,還在上學呢,哪有什么錢寄回來。”
“這還差不多,你可得想著攢點錢以備不時之需,萬一有個頭痛腦熱的,沒錢你就只能干著急,男人再有錢也不如你自己手上有錢。”
“甜甜的生活費我還是要寄回來的。”
媽媽又是啪的一巴掌打了過來,打得我的胳膊直發麻,“他有工作養不起一個孩子啊,要你寄什么生活費?孩子又不跟你姓路。”
我瞪了媽媽一眼:“不可理喻,我也不跟你姓,你就不管我了。”
“我看你們這日子就過不長,自己多長個心眼吧。”媽媽一生氣,東西也不給我收拾了,往地上一甩,“看著那么聰明的人,遇事就不過腦子,真是氣死我了。”
我和鐘一帆的路真的走到盡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