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世界那么大
作者：
蔡白玉 更新：2017-06-14 18:05 字數：3054
坐了七八個小時的火車，又倒了一趟汽車，我們來到了省城郊區的永輝皮具廠時，已經是快晚上十點鐘了。一個負責后勤的胖男人帶著兩個女的把我們接到了皮具廠旁邊的招待所，說明天廠里才能給我們安排好宿舍，今天晚上先到招待所住一個晚上。
永輝皮具廠當時在我們省里絕對是頂呱呱的大單位，有三個分廠，皮鞋廠，箱包廠，皮毛服裝廠，而我們去培訓的單位就是皮毛服裝廠，而我們要學的就是是人造毛皮的工藝流程，這個流程共有十道工序，從原村料的著色，梳理，織造，上漿定型、拋光到最后的包裝出廠，我們每個人負責學習一道工序，回去之后這一條生產線就在我們這十個人手里。一路奔波大家卻一點倒不累，興奮得嘰嘰喳喳地在互相竄門，我在火車上沒吃飯，肚子有點餓了，幸虧媽媽在包的最底層給我塞了兩個蘋果和一些花生。
李笑妍從門外走進來，“路小露，你餓嗎？要不要出去吃東西？”
“這么晚了哪里還有吃的？”
“有，你趕緊收拾完了下來，她們都去一樓了，”她剛要轉身，一眼看到我放在桌子上的畫板，“你這是干什么用的？這么遠背這么大塊木板？”
“我畫畫用的？”
“你會畫畫呀，那你什么時候給我畫一幅，我喜歡油畫。”
“我不畫油畫。”
“你能畫什么就給我畫個什么。”李笑妍不知道我在找什么，“你還找什么，快點走吧，一會吃完了回來再找。”
“我的錢包。”
“在這呢。”李笑妍拿起錢包在我頭上拍了一下，“真笨，快點。”拉著我朝招待所樓下走來。
招待所對面的馬路邊一大排小飯店，生意正紅火著呢，店老板一看我們走過去，立馬熱情地迎了出來。我這才知道城里的飯店一般都會開到一兩點，不象農村里，到了八、九點鐘就全部**睡覺了。
我還以為要自己花錢吃飯，也不知道飯菜貴不貴，就看一盤一盤的菜端上來，被我們風卷殘云般吞下去，心里想著這要花多少錢。
李笑妍偷偷告訴我，我們出來培訓這兩個月所有的費用都是廠里包了的，不用我們花一分錢，咱們從踏實上火車那一刻起，就是有工資的人了。
頓時，所有的疲勞、委屈、不滿都化成了滿滿的快樂和開心。吃完飯又順著馬路走了一會，大家才回到招待所睡覺。
第二天一大早，王主任就帶著我們來到了永輝皮革廠第三分廠，他們這個分廠建的時間也不長，廠房和投備都是新的，據說我們廠里是他們的幫扶對象。
王主任剛才被他們廠里的人叫去了，我們十來人就站在廠門口等他。
永輝皮革廠的工人們來上班了，他們好奇地打量著我們，也有人走過來問我們在這里干什么，每次都是李笑妍落落大方地出面回答，我百無聊奈地打量著四周的環境，依山傍水的風景倒也不錯，一排排灰色的廠房掩沒在樹叢中，從廠門口往里看進去，十分干凈寬敞的樣子，比我們皮革廠那破舊的老房子強多了。
王主任一搖一拐地笑瞇瞇走回來了，在他身邊還跟著昨天那個胖胖的男人，王主任讓我們先把行李放到宿舍去，下午再給大家安排崗位學習。我們的宿舍在倉庫的樓上，一看就是臨時騰出來的，屋子里面對面排了六張上下鋪床，中間的過道上擺了幾張辦公桌給我們放東西，王主任的房間在一樓的走廊盡頭。安頓好之后王主任又帶著我們在廠里轉了一圈，原來他以前來永輝皮革廠考察過，中午我們去食堂吃了飯，飯菜好象還不錯。
下午分配了崗位，我要學習的是上漿定型這道程序，一架寵大的機器足足占了車間三分之二的空間，上一道程序織好的毛皮經過膠水定型后從機器的一端送進一個大烤箱，經過高溫電烤之后從另一端出來，毛皮就差不多成型了。工藝并不復雜，兩個人站在機器的兩邊，把皮毛掛在鏈條的鐵齒上，看著它緩緩地滑進烤箱中，不急不忙，周而復始，沒有什么技術含量。
帶我的師傅姓龍，她們同事都叫她小龍女，比我大六歲，去年剛結婚懷了小寶寶，但肚子還看不出來。師傅告訴我，這道工序是皮毛成型出廠的最后一關，這一關在很大程度上決定了產品的賣相，所以一定要有耐心和細心，膠水的調配比例，溫度的控制，邊緣是否整齊，都決定了產品最后的質量，但一般情況下技術員都會調配好比例，不用我們操心，因為是出廠的關鍵一環，所以工作責任心也大，也是整個生產過程中最苦最累的，夏天的時候烤箱里散發出來的熱量和膠水散發出來的氣味她會受不了，過兩個月如果調不成崗位她就休假了，心里覺得這是王主任在算計我，這讓我心里有些不舒服。
上了兩天班，師傅也沒讓我怎么動手，讓我先看看了解一下程序。很快就到周末了，大家吵吵嚷嚷著要去市里玩，王主任說一定帶大家去市區見見世面。
永輝皮具廠離市區還有一段距離，坐公交車得一個小時。周末一到，大家就早早起了床，自己收拾得漂漂亮亮的出了門。王主任向皮毛廠借了輛拉貨用的車，我們爭先恐后的爬上貨車朝市區趕去。
周末的五一廣場人來人往，五層高的大商場里人聲鼎沸，王主任規定好了逛商店的時間和中午集合的地點后讓我們去自由活動。李笑妍帶著我們直奔三層的服裝商場。
花花綠綠的衣裙，男裝女裝各種各樣，我們象進了萬花叢中的蝴蝶，挑揀著心儀的衣服，盡管襄中羞澀，但哪怕是試一試可以臭美兩分鐘也讓我們心滿意足。
我看中了一條有著銀色金屬扣的短褲，褲腿是闊腳的，金屬扣看上去很有質感。李笑妍在旁邊催促我，“試試唄，合適就買了，咱們那里好象還沒看到這種款式的褲子。”
服務員走過來，“這褲子叫裙褲，我們剛從廣東那邊進過來的新款，今年才開始流行，小姑娘穿上肯定漂亮，你這腿又長又直，皮膚也好，試試看，不貴。”
我實在經不起這種直裸裸的**，走進試衣間里換上了褲子走出來，李笑妍目不轉睛地盯著我的腿，“小露，太漂亮了，你趕緊買了吧，好看。”
服務員一笑，“這褲子我們已經賣了十幾條，你穿著是真好看，都可以當模特了。”
“那我買了？”我在心里計算著口袋里的錢，自從聽李笑妍說不用我們花飯錢和住宿費的錢之后，我就盤算著家里給我的錢不亂花是綽綽有余的。
“趕緊買了吧，真的好看。”
“你不買？”
“我穿不了，”李笑妍一撩褲腳，腿上的毛真粗真黑，“夏天我都不敢穿裙子。”
服務員笑，“那你去看看別的款式，咱們這是全省城最大的服裝商場，什么樣的款式都有。”
我去柜臺結帳。
李笑妍一邊看著衣服一邊說，“將來我要是有錢了，就自己做生意，我也開個服裝店，想賣什么就賣什么衣服，想穿什么衣服就穿什么衣服，美死了。”
“那你開個服裝廠好了，我來幫你搞設計。”我結完帳拿了褲子跟李笑妍朝四樓的皮鞋商城走來，王主任說這里有永輝皮鞋廠生產的鞋子，如果我們有看上的，他可以幫我們直接到廠里去拿貨，能夠便宜好幾塊錢。
第一次坐電梯，坐得我心驚膽顫，李笑妍拽著我的胳膊，“別怕，站穩了就行。”
“你真的喜歡做生意？”我想盡量用說話來分散注意力。
“當然，我有幾個都出來做生意了，有的還去了北京、上海那么遠的地方。”
“真的？”我只是在書本上和電視里聽到過這北京和上海的名字，“那你同學太厲害了。”
“難道你還想一輩子呆在這個廠里？”李笑妍甩了一下頭發，“我可沒想干多長時間。”
“我家里就希望我有個穩定的工作，我爸在想辦法幫我解決戶口。”
“那也行，先把戶口解決了。”我們上到四層的皮鞋商場，又是看得頭暈眼花，目不暇接。永輝皮鞋廠的鞋子確實漂亮，但也真心的不便宜，別說便宜幾塊錢，就是便宜十幾塊，我們也買不起。
吃完中飯后，我們又去了公園，公園里到處都是人，馬路十分寬敞干凈，各種各樣的小汽車在路上來來回回地跑。公共汽車象個龐然大物，每一個站都有人上上下下，他們衣著光鮮亮麗，舉止從容得體，街道兩邊一棟挨著一棟的高樓大廈，竟然還看到了黃頭發藍眼睛的外國人……原來世界這么大，原來在我眼里非常了不起的安寧縣城，頓時相形見拙了。
下午坐車回來的時候，看到一棟很大的房子上面寫著新華書店四個大字，過一陣子等我搞清楚了坐車的路線，一定要來書店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