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炯明決定和黎國輝一起來向蔣伯仁匯報工作是經過一番深思熟慮的，黎國輝不善于表達，不會搶了自己的風頭。現在，他正局促不安地坐在沙發內低著頭不知在想些什么，蘇炯明卻抬著頭東張西望，墻壁上那幅巨大的彩照是廠慶那天蔣伯仁和紅歌星米蘭及省委某個領導的合影，米蘭的笑容顯得很做作、很虛假，這又讓他想起雪櫻，他的心又一陣揪痛，有點失神。

    蔣伯仁看完報表后抬起頭來看了他們一眼，見蘇炯明看著墻上的照片失魂落魄的樣子有點奇怪，重重地干咳兩聲，蘇炯明才恍然回過神來。

    “搞完了？”

    “是，結果昨天就出來了。”

    “很不錯。黎工。”蔣伯仁看著躲躲閃閃的黎國輝，“花了你不少心血吧，辛苦了。你們蘇主任可為你在我面前表揚了你無數次，我不會委屈你的。”

    黎國輝一聽這話就開始激動，一激動就臉紅，紅了臉說話就結吧：“哦……蘇……炯明，是個好人，別的我不求，只要能把技術改革用到生產中去，我……心里就高興，就滿足了。”

    蔣伯仁笑，蘇炯明也只好笑。

    他們一笑，黎國輝更緊張，不知自己是說錯了還是說對了，“炯明要是早兩年到質檢車間來，我這項目早落實了，馬……”他搖搖頭：“蔣總應該給……”

    蔣伯仁擺擺手，微笑著說：“我知道我知道，論功行賞，年底把節省資金的百分之二十當獎金發給你們，行不行？”

    “好，好啊。”黎國輝天真地叫著。

    蘇炯明笑了一下：“蔣總，這個獎金是次要的事，這是我們應該做的工作，主要是獎勵黎工，每一道工序上的人都有貢獻，成績是大家一起干出來的。”

    黎國輝的臉又紅了，手一揮，“他們？他們不給我搗亂就行了，上次要不是他們操作失誤，怎么會有結果偏差的現象？搞得我到處查資料找人請教，這次如果不是我們每個技術員盯一個崗位，搞不好與上次的結果一樣，這些操作工……”直到看到蘇炯明的臉色很尷尬時他才意識到這牢騷發得不是地方。硬生生地把后面的話咽了回去。

    蔣伯仁看著蘇炯明又看看黎國輝，問：“操作工怎么啦？”

    “沒……沒什么？”黎國輝又結巴了，“他們忙……忙不過來。”

    “忙不過來？！蘇主任，你說說看是什么原因？”

    蘇炯明又急又燥，這個死老頭子，怎么到處亂放屁？脊背上冒出了一層冷汗。

    “哦。”他清了清喉嚨，“崗位上人手一直不夠，原來三臺爐的人手現在干四臺爐的工作，可能有的時候就馬虎了一點，現在操作工作大部分都是新手，沒經過培訓，這個……”

    “培訓？！上崗培訓？”蔣伯仁看了黎國輝一眼，“好了，這事就這樣吧，努力干好工作，我不會虧待你們的。”

    黎國輝一走出蔣伯仁的辦公室就急于給自己辯解。

    “好了，黎工，我知道你沒有惡意的，以后注意一點就行了。”

    人算不如天算，偷雞不成蝕把米，不能給蔣伯仁留下一個管理能力不行的印象，蘇炯明思索著。

    他們剛下樓，正好碰上往樓上走的廖時逢，蘇炯明正要跟他打招呼。廖時逢皮笑肉不笑地說：“你倒是蠻厲害的，春風得意馬蹄疾。”

    蘇炯明心里想了一下，糟了，剛才無意中告了廖時逢一狀。走了幾步，他又笑了起來，報應，誰叫你以前對我愛理不理？！

    黎國輝不知想起了什么事，一個人在之樂融融地偷偷笑。

    “黎工，如果獎金拿下來，有三四萬塊錢呢，你覺得應該怎么分？”

    “當然按貢獻來分，我們兩個功勞最大，多分一點他們也應該理解，如果有三萬塊錢，我們每個人……”

    錢的魅力真不小啊，蘇炯明差點從心里笑出聲來。然而，吳耀華的事又像一團揮之不去的陰影纏繞在他心頭，如果自己的這一切努力都因為這個混賬東西而付之流水，他死也不會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