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就是券商投票的日子，勝敗在此一舉了。”

    孫少康第三次密會林傳民，就在四大券商決定是否幫助盈佳實業收購置恒地產的前一天。他有些憂心重重，堅持努力了這么久，眼看著夢想就要實現，彷佛天堂和地獄就在這一線之間了。

    “現在大部分人還是像我一樣主張進取的，我也勸說了不少人，收購置恒是穩賺不賠的買賣，這個大家都明白。”林傳民不緊不慢地說，似乎在打著一點官腔。

    “那為什么還是拖了這么久才決定？”孫少康真是等得頭皮發麻了。

    “因為風險就在你這里。我們要先大量買進盈佳實業的股票，將它的市值炒上去，這是收購的前提。但是，如果你在此時大批量拋售，券商不是全部被你耍了？”林傳民夾起一片刺身，占了好多芥末醬在上面。

    “這樣想的人多嗎？”

    “這要看我如何給他們做思想工作了。但是要做這個工作，我也是擔著風險呀。”

    “之前不是說了，我如果在這上面不守信，會影響茂錦的聲譽啊。”

    “你要明白，現在是什么年代，聲譽？聲譽能擔保的額度很低呀。”

    “您這么說，就是明天的投票是兇多吉少？”

    “也不能這么說，希望是有的，但過程是艱難的……”

    孫少康感到林傳民又玩起這一套，兜兜轉轉不肯開出條件。于是他把心一橫，翻出了底牌。

    “如果我認您做岳父，不知能否打消這種顧慮？”

    此話一出，林傳民鎮住了，心中暗喜自己終于逼到孫少康主動求婚。他轉過頭，驚訝地打量著對方說，“沒想到你也有此意啊！”

    “我想這是消除您顧慮的最好方式。是不是擔保額度提高出了很多？”

    林傳民不動聲色地笑了，二人再次舉杯對飲。

    ——

    第二天，四大券商的投票會議開始前。大家正在做最后的意見總結。

    “這單交易雖然可能會帶來巨大收益，但風險性也同樣很高，我不同意這種炒作式的投機操作。”一位高層人士表達了自己的意見。

    林傳民此時跟會議室中的另一高層使了個眼色，對方點點頭，開始發表意見。

    “基金用戶追求收益多于對風險的重視，如果過度保守，只能使收益下跌，到時候可能會引發用戶的兌現潮。”這個觀點一出，即刻得到了不少高層的認同。

    “我同意，”林傳民此時加入了討論，“這筆對優質資產的收購，一旦成功便會產生極高的收益，當我們的收益提高時，便會有更多用戶跟進投資，使基金走上良性循環。”

    “但孫少康僅憑茂錦集團主席的個人信譽，能不能承擔這么大的信用額度？換句話說，如果我們炒高了他的股票價格，然后他一走了之了，我們怎么辦？”

    “我認為這種可能性幾乎為零。茂錦是目前最賺錢的珠寶品牌，他肯定會極珍視這塊品牌的聲譽。”一位跟林傳民處于同一陣營的高層說。

    “總之，沒有風險就沒有收益，基金用戶只會看結果，但你的收益下降時，他們只會無情地拋棄你的產品，請各位三思而投票。”林傳民做了投票前最后的總結。

    投票開始了，一片片紙張被投進選票桶，決定了無數人的財產。

    “我宣布，收購方案被通過！”

    林傳民深深地吸了口氣。風險？是因人而異的。至少此時自己的風險被降到了最低，他很滿意。

    ——

    “爸，都什么年代了，您憑什么代替我答應結婚這么大的事？！”林佩佩聽到父親幫自己訂婚的消息很氣惱。

    “這不是我們之前說好的嗎？你反悔了？”林傳民也不解女兒的抗拒。

    “什么時候說的？”

    “你讓我給你開公司的時候，不就是為了有一天嫁孫少康嗎？怎么？公司開了，忘了初衷啦？”

    “但是，您也不能代替我答應吧。”林佩佩感覺父親不可理喻。

    “我告訴你，說什么社會進步那些話都是假的。你去公園里看看，還不是大叔大媽在替而兒女相親，做決定。父母談的婚姻才靠譜。”林父覺得自己有大條道理。

    林佩佩無言以對，因為她自己也知道這樁婚事無可挑剔。

    “爸爸都是為你好，很多富二代都是表面風光，他們的父輩最少還要做頭把交椅幾十年，而孫少康不一樣，那么大的家業，他這么年輕就已經繼承了，你嫁過去馬上就是茂錦的老板娘，懂嗎？傻孩子。爸爸是為了幫你啊！”

    林佩佩被父親這一番說法也打動了，她默默地點了點頭。

    ——

    “大新聞，林小姐要跟孫少康訂婚了！”安琪跟隔壁桌的米娜說，“你看！還上了雜志！”

    “天哪！那我們的老板就是茂錦的老板娘啦，我們是不是又多了很多去茂錦集團的機會啊？”米娜開始陷入聯想，“你有沒有看那些古代的小說，跟著主人嫁入皇室的丫鬟也是有機會被寵幸的…….”

    “別花癡啦你。”

    安琪覺得米娜的愚蠢樣子簡直無法忍，但轉頭想想，似乎的確是有這個機會哦。

    ——

    結婚有點像買房子，  有的人看了好多年都沒買，有的人第一次去售樓處就簽了合同。

    林佩佩自從和孫少康定了婚約之后，一直心神不寧，一種說不出的矛盾困擾著她。是不是結婚本來就是這種感覺？還是自己的問題？

    “林小姐，您讓我幫您取的婚紗到了。”在林佩佩家，安琪將一個無比大的盒子抬到她的房間。

    “哦，你放在那吧。”林佩佩看見安琪將裝有婚紗的大盒子放下了，但卻不肯離開，“怎么了？”

    “哦，沒什么。剛才在路上不小心箱子跌倒地上，我想打開看看有沒有弄壞。如果有問題，也好趕快找人退換。”安琪解釋道。

    “那打開看看吧。”

    婚紗的盒子非常大，解開絲帶，將它打開的時候，安琪簡直驚呆了。太美了！潔白的蕾絲閃閃發光，層層疊疊的白色錦緞像天堂里的云朵一樣飄逸。安琪簡直太羨慕林佩佩了，為什么有人一直過著自己夢想中的生活？

    “林小姐，有你的電話。”一位傭人在門口叫林佩佩。

    “稍等下，我去聽個電話。”

    林佩佩將安琪一個人留在房間里，獨自走去聽電話了。安琪畢竟是父親介紹來的員工，林佩佩對她總是多了幾分信任。但就在林佩佩返回房間的時候，她驚呆了，只見安琪正穿著自己的婚紗，對著鏡子轉圈圈。

    “安琪！”

    “啊？！”安琪一陣尖叫，從夢中醒了過來，“林小姐，對不起，我……我太喜歡了，就先擺在身上試一試，然后……然后就想著幫您試穿一下，看看有什么毛病。 對不起呀，林小姐我馬上脫下來。”安琪跑去洗手間換衣服了。

    本來就對結婚舉棋不定的林佩佩被她搞得興致全無。

    ——

    孫少堂入獄了，情況竟然比自己想象的好，他甚至覺得這里的管理還規范過在公司里。整座監獄被分為幾個區域，每個區域下面又有不同的分組，每個組會有一個單獨的監舍，他被分到的監舍住著10名犯人，門口貼著犯人的姓名，犯罪性質和刑期。監舍中有10張床，還有書柜，生活柜，室內的墻壁雪白，公用的廁所，洗漱房，電視房，甚至還有會議室。這簡直讓孫少堂有了從一間公司直接進入另一間公司上班的感覺。

    監獄的生活是極其規律的，每天早上五點半起床，洗漱完畢，六點鐘集體去吃早餐，六點半左右回監舍打掃衛生，七點多開始去工廠工作。孫少堂被分配進一間印鈔廠，注意不是真的鈔票，是冥幣！他每天看著這些印有玉皇大帝頭像的鈔票迅速的從印刷機器中一張張抽出，也會感慨造物弄人。

    “你要記得，在這里最重要的是學會情緒管理，無論發生任何事情，都不能和其他犯人有肢體上的沖突，否則刑期就會延長。”在回監舍的路上，獄警對孫少堂說。

    “嗯，謝謝。”

    ——

    “你竟敢偷程大哥的煙！”正在抽煙的曉杰被另一名舍友黃旭發現了。

    監舍里的程大哥，名叫程若英。監獄里也有階層，比如程若英是一個在社會上呼風喚雨的大哥，對這種人其實獄警也會另眼看待，別的犯人搞不到的名貴香煙甚至是打火機，他卻有。

    “我難受，特別想家，我覺得自己快撐不下去了。有時候，我好想快點出獄，有時候，又好怕出獄，外面的世界是怎么樣都不知道了。”曉杰邊說，一邊狠狠的抽了以后煙，“有時候，我覺得只有抽煙才能讓我繼續呼吸，感覺自己快要窒息了！”在吐出一陣煙霧之后，曉杰感到一絲的平靜。

    “程大哥會發現是你偷的。”

    “你不說就行了，你不會說吧？我們關系那么好，幫我保密吧哥哥求求你！”

    “你是慣偷吧，他遲早會發現，如果他知道你在騙他，就更難搞。”

    “對呀……”曉杰看見手上的煙頭就快燃盡了，于是又狠狠抽了一口，“那你說怎么辦，要不去跟他承認吧？”

    黃旭想了想說，“最好的辦法就是先告狀。”

    “先告狀？”

    ——

    一個煙盒被丟在監舍的桌子上，舍友圍在桌子的四周，程若英坐在桌子的一頭，問孫少堂，“聽說你偷了我的煙。”

    “我沒有。”

    程大哥望了一眼曉杰，于是曉杰馬上說，“明明是你今天早晨偷的，我親眼看見。”

    “我再說一次，我沒偷你的煙。”

    大家都懂“惡人先告狀”的道理，但為什么這一招總是屢試不爽？因為人的大腦有一種“先入為主”的篩選功能，當很多人都開始懷疑某個人的時候，假的也會慢慢變成真的。只有少數智者能夠分辨其中的真偽，程若英就是少數智者之一。但是他并不想就這樣放過孫少堂。程若英閱人無數，因此練就一種特殊本領，就是能看見別人的氣場，通過一段時間的觀察，他越來越肯定，孫少堂不是普通人，他的氣場中有一層光亮，像月光一樣皎潔，略帶憂郁的眼神中，充滿深度和層次感，他心里的事情遠遠多于他表達出來的。所以，程若英將計就計，想看看孫少堂到底有多大潛力。

    “我相信現在這個房間里，大部分都認為是你偷的，真相就是大家一起選擇相信的東西。如果這件事我告訴獄警，保證你會延長刑期，但是，有一個方法可以讓我相信你。”

    “什么方法？”

    長桌上的煙盒旁邊，有人擺上了一只牙刷。

    在監獄里，首先犯人并沒有什么可以用來打斗的工具，其次他們也不能大動靜的斗毆，大家都懂，沖動之后就是刑期無止境的延長，但懲罰人的方式還是有的，并且十分殘忍。

    把一支牙刷放在食指和中指之間，由另一人將兩根手指握緊，牙刷就會緊緊的夾在手指間，這時候迅速的前后抽動牙刷，兩根手指可以瞬間血肉模糊！

    “如果你能接受這種挑戰并且不叫出聲音，我就相信煙不是你偷的。敢嗎？”程若英淡淡地說，好像很簡單一樣。

    孫少堂深吸了一口氣，閉上雙眼，示意他們可以開始了。牙刷迅速的抽動，兩根手指果然馬上皮開肉綻！孫少堂的頭上冒出大顆的汗珠，但他用力咬住嘴唇，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可以了。”程若英轉身對另一名舍友說，“給他包扎一下。”  

    ——

    此時兄弟二人，一個被捧為時代精英，另一個卻淪為階下囚。

    “這是我的結婚請柬，誠邀您的全家出席。”孫少康將一個精美的信封放在叔叔的辦公桌上，他轉身離開，并沒有打算繼續對話，但孫越修叫住了他。

    “你沒什么要跟我談一談嗎？”

    孫少康轉過頭，“要說的已經說了啊。”

    “別裝了，我聽說少堂沒死，他改名換姓回到公司，被你發現，然后誣陷坐牢！”

    “叔叔，您說話是要有證據的，否則就構成對我的誹謗。”

    孫越修坐在辦公桌前，身體重心倒向椅子的靠背，他拿起桌子上的請柬，微笑著說，“不過，還是要恭喜你的好事，收購置恒地產成功就在眼前，又跟券商聯姻，真是快意人生，非你不可呀……”

    “你到底想說什么？”孫少康感覺到叔叔似乎收藏了不少秘密。

    “我還能說什么，未來就靠您多多提攜了。”

    孫少康并不想聽這些陰陽怪氣的論調，轉身離開了叔叔的辦公室。要收集更多的籌碼，才能不看任何人的臉色。他大步流星地走在茂錦集團的辦公樓里，朝這條路走下去，一切都是屬于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