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老太看見族長坐在做法事的巫師坐的桌子，在翻巫師的帶來的經(jīng)文書看，教書先生坐在茅草棚口子的桌子邊，手執(zhí)毛筆撲在桌子上，在登記客人送來的祭祀品，秦檜領(lǐng)著孫兒孫女跪在熊崽的棺材前面，給自己的兒子行三叩九拜之禮。秦秋菊看到白發(fā)蒼蒼的秦檜跪在孩子前面，心里感到惆悵。心想，你要給孩子贖罪，也不用當(dāng)眾跪在棺材前面呀！這那里是給孩子贖罪？其實是在折磨我這個活著的姐姐。怒氣沖沖地走到秦檜面前，用力把秦檜拉著站起來，大聲說：“你這個老不死的東西，真是老糊涂了！知不知道什么是孝子？孝子難道要老子給兒子下跪嗎？你不要在這里丟人現(xiàn)丑，讓兒孫沒有顏面！”

    秦檜看到女兒回來了，瞪大眼睛看著秦秋菊，微笑說：“女女，你回娘家來了？一路辛苦了吧！你去旁邊坐，先休息一會，今晚要下火海，可能通宵達(dá)旦，整個晚上都沒覺睡的。”

    秦秋菊養(yǎng)父的眼神和笑臉，總覺得是色迷迷的表情，對這種表情感到厭惡，做女子時的**情景又涌上心頭，臉上的三角肌肉抽動了幾下，迅速在轉(zhuǎn)身子，向茅草棚外走去。秦檜的眼睛跟隨秦秋菊的身子移動，移動到茅草棚的出口時，突然看到秦老太站在教書先生身邊，像是兩人在商談什么事。秦檜匆匆走到秦老太面前，雙手抱拳晃了晃，又給秦老太三鞠躬，誠懇地說：“感謝奶奶了！把我嫁出去二十余年沒有回娘家女兒，誰勸說都油鹽不進(jìn)的女兒，今天讓您給喊回來了，您是我秦檜，不不不，您是我秦檜一家人的大恩人！”

    秦老太看到秦檜一個大男人，當(dāng)眾到一個女人面前，甘愿卑躬屈膝，認(rèn)為這就是**一貫用的技倆，很想恨恨地責(zé)斥他一頓。轉(zhuǎn)頭過去一看，秦家莊有頭有臉的人和他老婆外家的人都睜睜看著自己。心想，他秦檜不要顏面，我秦老太可是秦家莊原族長夫人，顏面比自己的命還要重要。這時給他留顏面，也就是給自己顏面，微微一笑說：“呵呵！沒你想的那么嚴(yán)重，其實你父女倆之間產(chǎn)生一點小誤會，但你們必竟是父女，只要解釋清楚就沒事了。”

    秦檜又雙手抱拳，又點頭哈腰，連連稱說：“是是是，您是在下年輕的奶奶，只要您說的全是對的，玉口金言……”

    秦老太看到秦檜這付神態(tài)，眼睛一瞪，沒有聽完他說話，側(cè)身走開了。站在族長身后，觀看桌子上的祭祀品。在巫師坐的桌子前方，把兩張桌子合起來做祭祀神臺，祭祀神臺正中間擺放一個豬頭，豬頭兩邊各放了一把香，用紙錢包中間一節(jié)。豬頭前面點了一盞桐油燈，桐油燈正面墊了一疊紙錢。兩邊堆放兩堆粟米粑粑，前排擺放六個碗，三個碗一組，碗的正面墊了一個粑粑，碗上面架一雙筷子。兩堆粑粑上插著五顏六色的剪紙，像是春天開著五顏六色的花的兩座山。墻壁上也掛了一張上面是紅色，正面有一條黃色的腳，紙上剪有幾種形樣的符號。紙的兩邊掛著一串紙錢，右邊的紙錢旁邊，還掛著一腿后腿豬肉。秦老太說：“我這么老都未曾見過這種祭祀神臺。”

    族長聽出是秦老太的說話聲音，立即站起來，轉(zhuǎn)過身來伸出大拇指，滿面堆笑地稱贊說：“秦老太，您真不愧是我們秦家莊的外交大使，在這兩天之內(nèi)，做了三件秦家莊人無法做到的事，您是秦家莊有史已來的第一能人，能說會道，不卑不亢，令人信服！”

    “您過獎了！族長這么來吹噓老太婆，老太婆的臉皮就算有城墻厚，也會感到無地自容。呵呵，我們還是談點正事吧！”秦老太說。

    “秦老太，您是知道的，族長我是個老實巴交的人，如果不是輩分和年齡，您又是男人的話，這族長位置非您坐不可，人貴有自知自明嘛！您老人家要談什么正事？請講！”

    “聽說今天晚上是下火海？上刀山和下火海，這些都是年輕人的事。年齡大一點都不一樣，今天這么折騰一下，老太婆就覺得疲憊不堪了，要請假回去休息了，還請族長給予批準(zhǔn)！”秦老太邊說，邊向族長使眼神，示意請族長出去說話。

    族長看見秦老太等自己回話就轉(zhuǎn)身往外面走，跟隨后面走了出去，邊走邊說：“這兩天您確實辛苦了！應(yīng)該早點回去好好休息，我送送您。”

    秦老太走出茅草棚就停住腳步，轉(zhuǎn)過身來與族長面對面說：“族長，老太婆對這巫師感到很陌生，你們是從哪里請來的？”

    “我聽秦檜說，是他和他們戶老到大瑤山去請來的巫師，要的錢也不是很多，驅(qū)邪避兇卻是一把好手。”族長說。

    “我們村莊都是漢人，怎么要到瑤山去請巫師來做法呢？”

    “其實我們漢人做的法，根本就沒上刀山、下火海和燒尸這些過程，有一部分是從瑤人做法中演變而來，這里本來就瑤人居住，隨鄉(xiāng)入俗嘛！還有，漢人做法原來是請道士，現(xiàn)在漢人與瑤人的風(fēng)俗幾乎相同了，只有沒通婚而已，所以，我就默認(rèn)了秦檜的做法。”

    “聽您這么說，瑤人的做法比漢人做法還做得好？”

    “這么的是信者不信者無，對于遭兇死人來說，瑤人的巫師傳得神乎其神。傳言，村莊里有遭兇死的，通過巫師做法就不會再有了。不管是別人吹噓的，還是真有那么回事，我們把梅家莊賠的錢全部花了，只要他們家人和村莊的人沒意見，我們就做到了仁至義盡，問心無愧，也算是功德無量！”族長耐心解釋說。

    秦老太聽后點了點頭，轉(zhuǎn)身過去準(zhǔn)備走。突然又轉(zhuǎn)身回來，看著族長說：“今天來這里的時候，我在山上被迷路鬼迷住了，老太婆晚上都不敢留在這過夜了，這里的事要辛苦族長了！”

    “秦老太，您等一等，我去喊幾個年輕人來，送您老人家回家去。”族長說后，轉(zhuǎn)身向?qū)γ娴拿┎菖镒呷ィ�吩咐秦龍帶幾個后生崽，舉火把送秦老太回去。

    秦龍送秦老太返回來后，看到茅草棚中間的坪子上，一堆干柴燃起了熊熊大火，還有幾個年輕人在火堆上添柴，巫師站在一旁手舞足揮，念念有詞，大聲念道：“天靈靈，地靈靈，太上老君下凡驅(qū)魔除邪，護(hù)佑生靈……”

    秦龍走到教書先生身邊，把嘴巴對著教書先生的耳朵說：“先生，做法事燒一堆這么大的火做什么？難道是給我們這些守夜的人取暖嗎？取暖也沒必要在坪子燒這么大的火呀？”

    “這哪里是燒來給人取暖的火？是下火海用的。我剛剛聽巫師說，瑤族有人遭兇死后，必須做上刀山和下火海的法事，這樣才能給死者家人消災(zāi)避難。等這些柴火燃燒后，死者的親兄弟姐妹、子女和親侄兒女都要赤腳踩在炭火上，從燃燒的炭火上走過去，這就叫下火海。”

    “踩著燃燒的炭火走過去，那雙腳不就成了炭火了嗎？還消什么災(zāi)避什么難？看來熊崽的親人要大禍臨頭了！這種做法，也就他們這些瑤古老就做得出來，老崽古怎么會這么愚蠢呢？請這樣的巫師來做法。”秦龍說完話，從地上撿一根木棒，急急忙忙向巫師走去。

    教書先生一把拉住秦龍，大聲說：“你去哪里？要去做什么？”

    “我要去敲死那個巫師，免得他到我們漢人面前裝神弄鬼，禍害我兄弟的親人！”秦龍大聲嚷嚷。

    “巫師同我們說了，他自有他的辦法，念完咒語后，再劃一碗法水，把法水噴在下火海的人的腳板底，不僅不會燒傷人的腳，還會給下火海的人消災(zāi)避難！你著什么急呀？等燒傷人后再打他也不遲，難道我們這么多人在這，還怕巫師逃走不成嗎？”教書先生拉著秦龍說。

    凌晨三點，巫師劃了幾碗法水放在桌子上，對下火海的人說：“你們脫掉鞋襪，我給你們腳板底噴一口法水后，你們放心大膽地踩在火炭上走，絕對不會讓你們感到燙，更不會燙傷你們，請你們放一百個心好了！”

    秦龍聽了巫師的話后，走到巫師前面去坐在第一個位子上，脫掉自己的鞋襪，把腳伸給巫師。巫師端起一碗水，喝了一口噴在秦龍的腳板底，大聲說：“小伙子，好樣的！你現(xiàn)在可以下火海了！”

    秦龍站起來，踏在燒得通紅的炭火上，大步向前邁去。緊接著是秦檜大孫兒，孫兒孫女，侄子和侄孫女，一個跟著一個從炭火上走過去。大兒媳婦本情愿跟隨下火海，怕燙傷自己的腳，秦檜緊跟在大兒媳婦身邊，嘟嘟喃喃說：“我這都是為了你們好！要不，我會拉著戶老與我一道進(jìn)瑤山去，請來瑤山最好的巫師呢？我又怎么會花這么多錢？如果請一個道士，做做道場，打一夜開路，開開靈，僅花一天一夜時間，省時又省錢，我多么輕松……”

    “您就別在這里哆嗦了，我去下火海還不行嗎？”說后，大兒媳婦走過去坐下，脫掉自己的鞋襪，把腳伸到巫師前面。巫師在她的腳板底噴了一口法水后，大聲說：“好樣的！放心下火海去！”

    她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踏上炭火，還沒走幾步就被嚇暈了。

    巫師眼明手快，急忙沖進(jìn)去，一把抱住她走出來，將秦檜的大兒媳婦送到茅草棚里去休息。走出來對眾人說：“這女人膽小如鼠，既害別人也害自己，早知道是這樣膽小的女人，我不會讓她下火海。”

    族長睡一覺醒來，巫師對族長說：“請您幫我找三個人來，幫我把刀磨鋒利，然后綁在梯子上去，等會讓大家上刀山，赤腳踏著刀口上去。他們這一家人，不，是你們整個村莊都不會有遭兇死的人了。”

    族長吩咐教書先生和兩個細(xì)心的人，磨了三七二十一把刀，然后，把二十一刀分別綁在三個梯子上，讓下了火海的人赤腳踏著刀口，上七步刀梯。秦檜的孫兒女和侄兒女站在刀梯前面，看到刀口鋒利，人人都退縮到后面去。巫師大聲說：“下火海和上刀山一樣，受傷的只是膽小鬼，過關(guān)的是膽大的人，下火海暈過去的女人就是你們的例子！只要你們在上刀山時不猶猶豫豫，在鋒利的刀口移動，果斷踏在刀口上去，我保證你們不會受傷！，小伙子，你來帶頭上刀山。”

    秦龍脫掉鞋襪，巫師又在秦龍的腳板底噴了一口法水后，從容地一步一步爬上去。其他人一個跟著一個，個個都勝利地上了刀山。站旁邊的人看到他們上刀山時，雙手緊握拳頭，額頭上冒著汗，緊張地看著上刀山的人。上刀山的人下來后，及時跑到他們前面去，看到他們的腳板底只留下一條條痕跡，并沒有劃破皮膚，樹起大拇指說：“這巫師真有本事，那么多人上刀山下火海，沒有一人受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