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的早晨，趙谷雨謊稱有事跟蔣凱請了半天假，然后早早的就趕到了大中集團大樓的二樓會議室，他心里很珍惜這次面試的機會。

    大中集團在市區偏北，距離趙谷雨所在的地方有近十公里的路程，他們最近開的樓盤在城南，是政府開發的新城區，當他轉了兩趟公交趕到大中集團的時候，已經快八點了，他匆匆地趕到二樓會議室，里面已經有十幾個人在那里等著了。他找個位置坐下，等待著隔別面試室里的人出來叫他的名字。

    好不容易等到有人喊他的名字，他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和發型，在人事部辦公室的門上輕輕敲了三下，里面的人叫了聲“請進”，他才推門進去，然后轉身把門關上，再轉身面對面試官點頭微笑的時候，他楞住了，眼前的那個人把他嚇了一跳，坐在兩位面試官旁邊記錄的居然是邵燕，真是冤家路窄，她怎么會在這里？這時候退已經來不及了，只好硬著頭皮進去，他裝著沒事一樣，走到兩位面試官前面，欠了下身說兩位經理好，邵小姐好。

    兩位考官感覺很奇怪，說你們以前認識？邵燕立即接過話說不認識。經理笑笑，有點詭秘，說那他怎么就知道你是姓邵的？趙谷雨指著邵燕胸前的工牌說，那上面寫著呢。經理這才恍然大悟的樣子，噢，不過你眼力挺好，這么小的字進門就看出來。趙谷雨就順水推舟說我的視力是挺好的。

    趙谷雨的面試一路很順利,后來居然被大中集團錄用了，幾天后通知他參加了免費的體檢。那天電話就是邵燕打過來的，當時趙谷雨正在地產公司的辦公室里，邵艷沒有一句多余的話，只是說趙谷雨你被錄用了，并說了參加體檢的時間和地點。趙谷雨想跟她說點什么，但又不知道該怎么說，還沒開口，對方電話就掛了。

    體檢也順利通過了。

    真的要錄用他，趙谷雨有點猶豫了，常年駐外不談，自己能不能把這工作做好，他一點信心也沒有，銷售工作對他來說，也是一個新的挑戰，剛好臨近春節，他覺得還是回去和母親商量商量。

    余柏生聽說趙谷雨回來很是高興，一下班就來找趙谷雨，給他講廠里的事情，給他講邵燕的故事，余柏生說，自從邵燕在賓館被打以后就沒有再到到舒爾美公司上班，據說是被邵宣委弄到市區去上班了。趙谷雨說知道，在大中呢。余柏生很驚奇的問:你們還聯系。趙谷雨說沒有，只是很巧合遇到了。余柏生說不聯系就好。趙谷雨問你和蘇梅怎么樣了，發展到什么地步？余柏生說，就是因為她，自己現在都不想在公司干了，這些女人我都害怕了，一談處對象就是談錢，我到那里去弄那么多錢啊？趙谷雨知道他說的錢指的是定親的彩禮，在當地有這么個風俗，只要是定親，雙方事先要通過媒人傳話，說個彩禮數字，好讓男方準備。趙谷雨說多少啊？你不管找誰，彩禮總是要給的。余柏生說那也不一定，村里去蘇南打工的二華子就談了一個，兩個人都在一起了，上次領回來，他媽媽給了六千六那女的，人家臨走的時候還給了她媽媽一千塊，說是給他二華媽買衣服的。你知道蘇梅跟我要多少嗎，她家里開口要了三萬六千六，另外，還要在鎮上買個門面，實在不行就買房子，要不然不談。你說，我有這條件還求她啊，主動和我談的人有的是。

    趙谷雨笑笑，說人家出了這么個小難題想考驗你一下,你沒堅持就想放棄了,難道還想人家主動追你啊?要是人家真的不和你相處,說明還是你自己不夠壞，打光棍的都是老實巴交的人，你見過幾個油嘴滑舌的找不到女人的，你以為外面打工的女孩家就不要彩禮，肯定也是要的，只不過老在一起，父母沒有監督，要不要的就由不得父母了，還是那句話，是你的跑不了。說完這番話，趙谷雨拍拍余柏生的肩膀。

    油嘴滑舌我也學不來啊。余柏生說。

    不是叫你學油嘴滑舌，我是說你還沒有足夠的魅力讓蘇梅死心塌地的愿意跟你在一起，她要是死心塌地的愿意跟你在一起，有愿意跟你私奔的心，她父母要什么都是虛的，彩禮房子只不過是籌碼，說明你沒有給她足夠的安全感。

    那你說，這女的到底愿意不愿意跟我在一起呢？余柏生問。

    這個問題你得去問她，你自己覺得呢。

    余柏生說，不說了，跟沒問一樣。回家睡覺，煩死了，沒錢討老婆，睡覺養精神。說完回家了。

    趙谷雨利用跟母親一起做飯的機會，裝著有意無意的樣子，跟母親說假如公司派我常年駐外，你同意嗎。母親緊張地問,派你駐外了？很遠嗎？趙谷雨說，沒有，我只是問問，公司有這樣的機會，我想假如派到我，我怕你不同意。他母親說，我哪能不同意呢，娘不能一輩子把你扣在身邊，古話講，男兒志在四方，只要你自己喜歡就行，希望你有出息，只是就希望你不要離的太遠，你爸爸身體不好。

    母親最后這句話讓趙谷雨心里一怔，忙問道，爸最近犯病了？

    病倒是沒犯，慢性病，一旦發起來總得要有人照應，你在家也好幫媽一把。

    趙谷雨突然想起了“父母在不遠游”這句古訓，父親的病還沒查踏實，是不能走的太遠。

    趙谷雨知道，有多遠不是自己能定的，有可能新疆，也有可能是昆明，反正天南海北都有可能。

    趙谷雨再回到公司，心里仍然猶豫不定，自己到底能不能去大中集團干銷售，他心里很是糾結，蔣凱說過他不適合干銷售，別人怎么說是次要的，關鍵是他對銷售這職業確實也不是很喜歡，再說，分到離家很遠的地方怎么辦，父親一旦病倒，作為兒子總不能不盡孝道，自己應該要陪在父親身邊的，農村人養兒防老，主要是是生病之時。

    盡管大中集團已經同意錄用他了，他還在關注著報紙上的各類招聘。好在年根歲底，工地上都停工了，只是銷售的情況還好，每天來看沙盤的人不少。他本來想在體檢通過以后和蔣凱說離開的事情，公司該給他的工資都算的差不多了，還拿了一點獎金和福利。趙谷雨上班也就是守著辦公室，看看報紙，不過報紙上仍然沒有什么適合他的招聘崗位。

    那天中午，趙谷雨決定去大中集團，想打聽打聽駐外人員的工作情況，他走進大中集團的傳達室，向一個身穿保安制服中年人打聽：師傅，聽說你們這里最近招一批銷售人員？

    中年保安看看他說，銷售人員是常年招啊。

    趙谷雨問要這么多人干嗎？中年保安說，你以為銷售這碗飯好吃啊，好的崗位還這樣廣招啊，好多人來了三個月不到就自動走了，沒有銷售業績要實行淘汰，真正能留下來的人沒幾個。

    經這一說，趙谷雨心里明白了，什么樣的選擇決定什么樣的生活，今天的選擇決定以后的生活，要想以后的生活穩定，就必須做一個相對穩定的自己喜歡的事情。在回來的路上，趙谷雨覺得自己還是不能去大中集團，當然也不能再在這房產公司混日子，他想去和蔣凱溝通一下，畢竟他在社會上混的比自己久，想聽聽他的建議。

    蔣凱對趙谷雨提出的辭職一點也不感到驚訝。趙谷雨是在浴室里和蔣凱說的。蔣凱最近不怎么到辦公室來，趙谷雨就給蔣凱打電話，問在什么地方，有個事情想跟你談談。蔣凱說你到金沙灘浴室302來吧，來洗把澡。趙谷雨就打的來到蔣凱的包間里。蔣凱裹了個大浴巾躺在沙發上，一個年輕女性正在幫他足摩。趙谷雨說蔣總，自己有個想法，不知道當說不當說。蔣凱說，說說看。趙谷雨說，你不要見怪，我總覺得老是在你這閑著總不是個事兒。蔣凱說，怎么，有新去處了？趙谷雨說，還沒有，當初你收留我，我很感激，但你這里沒有適合我的事做，這么長時間我也沒為你做多大貢獻，我這樣老閑著也不是個事。蔣凱笑笑，說你老弟這么說就見外了，看來你還是有別的想法，我就知道我這地方是留不住你的，我早就看出來了，你也不是一般的打工的，你的文筆那么好，在我這里是大材小用了，老弟，我相信你只要好好干，找份工作是不難的，如果在外面干的不順當，還可以到我這來。趙谷雨說，我想自己找個事情做。蔣凱說，我勸你，就目前而言，你不適合自己干，除非你開個打印社，或者開個書店什么的，還能弄好，因為，你是文人，再說你目前還不具備干自己想干的事情的條件。沒關系，啥時候離開跟我說一聲。趙谷雨說，暫時也沒有去處，節后就不準備來了，我想也可能去蘇南打工，哪怕是學一門技術。蔣凱說，行，這個想法也行。雖然不在我這干了，但我們還是同學，以后還會見面的，我相信你會成功，你是個有想法的人。人不怕沒出路，就怕沒想法。

    趙谷雨笑笑說，蔣總真不是一般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