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趙父生病
作者:
青蚨 更新:2018-09-01 21:32 字數(shù):4215
老趙去鎮(zhèn)醫(yī)院檢查的結果確實是很不理想,趙媽媽把整個過程都背著老趙講給趙谷雨聽了,醫(yī)生建議到市里的大醫(yī)院再去檢查,老趙問醫(yī)生,我得的到底是什么病,還要去市里醫(yī)院檢查?醫(yī)生當著老趙夫婦的面說,沒什么大病,但也不能掉以輕心,最好還是去市里的大醫(yī)院檢查檢查,說完低頭開始在面前的病歷單上寫起來。
老趙問醫(yī)生,我到底是什么毛病,你總得給說個子丑寅卯吧。
醫(yī)生說就是你這煙抽多了,不能再抽了,你的肺炎比較重,需要進一步檢查,我們這設備壞了,不能給你確切的定論,你要去市醫(yī)院做個更全面的檢查。
老趙聽這樣一說,心里似乎放心了許多,嘴里就叨咕,還是香煙抽多了,少抽點不就行了,就咳嗽這點毛病你還要我去市醫(yī)院,糟蹋錢嘛,好好的設備都被你們搗鼓壞了,你瞧你們這水平。
醫(yī)生抬頭看了老趙一眼,冷冷的說,市里大醫(yī)院的設備能和我們一樣嗎?那表情讓老趙感覺自己剛剛說話得罪人了,剛要開口說聲對不起,說不是沖你的。只見醫(yī)生撕下手里的紙遞給老趙,說你去劃價吧,進門第一個窗口,他雖然沒給老趙道歉的機會,但語氣還是很溫和的。
醫(yī)生跟老趙說完,回頭對趙谷雨母親說,你血壓高嗎?我看你臉色也不大好。,
老趙一聽就緊張,說沒量過呀。
醫(yī)生指著老趙手里的一張條,說你去交錢領藥吧,馬上我為她量一下。
能不能麻煩先生現(xiàn)在就量一下呢?老趙聽醫(yī)生這么一說,心里很不放心的樣子。
你把這條拿進門第一個窗口去劃個價,我在這替她量一下,兩分鐘的事情,相互不耽誤,我這半天就不能為你們兩口子服務吧,還有病人等著呢。
老趙說好,麻煩醫(yī)生了,麻煩醫(yī)生了。
老趙出門劃價繳費去了。醫(yī)生一邊給趙谷雨的母親量血壓一邊告訴趙谷雨的母親,老趙的病不輕,我們不能確認,還是去市里的大醫(yī)院看看吧。
趙谷雨母親聽醫(yī)生這么一說,有點著急了,說那到底是什么病?
醫(yī)生說,我已經(jīng)跟你說了,這個我們不能確認,也不好給你下結論,但b超影像不好,憑我的經(jīng)驗,不能掉以輕心,我們鄉(xiāng)鎮(zhèn)醫(yī)院條件有限,你還是趕緊帶他去市里醫(yī)院檢查一下吧。
老趙劃價、繳款后趕緊就折回來了,進門就問趙谷雨母親的血壓怎么樣,他沒急著去取藥,取藥窗口有幾個人排隊,要等一會,他擔心老伴的血壓有問題,醫(yī)生剛才的話讓他有點緊張。
醫(yī)生見老趙進來,收起血壓器,說沒什么事,這個年齡有點偏高也是正常的,不需要吃藥。
老趙聽醫(yī)生這么一說,臉上漏出了笑容,說那好那好,醫(yī)生讓他倆去拿藥去,讓老趙帶回去吃,吊滴去村診所去掛。然后開始接待后面的患者。
趙谷雨聽到父親的檢查結果,特別是醫(yī)生背著老趙說的那些話,讓趙谷雨很不放心,趙谷雨知道醫(yī)生那句話的潛臺詞是老趙有大病,只是不能確定。
老趙堅決不肯去市里醫(yī)院檢查,無論趙谷雨母子怎么說,他就是不肯,說醫(yī)生就會嚇唬人,就這點毛病,還跑市里去,哪有那么金貴?沒事。
醫(yī)院開的藥,老趙吃了幾天,咳嗽是好了點,老趙更是不肯去市里醫(yī)院檢查了,趙谷雨母子見拗不過老趙,也就沒再堅持。
趙谷雨準備過一階段還是想辦法帶父親去市里檢查一下。
老趙堅持不肯去市里檢查,趙谷雨知道那是老趙舍不得花錢,父親把錢看得比命還重要,無非是想為兒子多省點,趙谷雨覺得自己再去讀書必然要花費好多錢,那樣真是對不起父親,他思慮再三,把江南職業(yè)技術學院的通知書藏了起來。
村支書老趙把摩托車騎到趙谷雨家樓下的時候,趙谷雨聽到有摩托車熄火的聲音,當時他正在樓上看《小說選刊》雜志。
趙谷雨有看小說的愛好,尤其喜歡《小說選刊》、《小說月報》這兩本雜志。父親曾經(jīng)埋怨過他,說看小說能看出飯來吃?就是有這看小說的毛病才導致大學考不上。
趙谷雨不和父親爭辯,自己沒考上大學是事實。
書記在樓下嚷:人呢,小雨在家嗎?
小雨是趙谷雨的小名,莊上人都叫他小雨。
趙谷雨想起母親去地里了,父親去村上診所掛水,家里沒人。他連忙推門出去朝樓下跑,嘴里應著:叔,我在的,什么事?
支書姓也趙,跟趙谷雨家沒有親戚關系,同姓而已。
下來,書記說,你叔找你有好事呢。
趙谷雨來到樓下,書記滿臉堆笑說:小雨啊,你小子不錯啊,你寫文章表揚我們村,我看到了,你老子呢。
趙谷雨這才知道,他寫的那篇《美麗大洋灣》發(fā)表了。
老家東南村外人都稱“洋灣”,之所以叫洋灣,是因為有條叫洋河的河流在村北經(jīng)過入海,在入海前沖刷出一個彎彎曲曲的寬闊水面,外人把這一帶稱作叫洋灣。
趙谷雨朝地里一指,母親在前面的地里呢。他指的時候發(fā)現(xiàn),父親已經(jīng)掛完水已經(jīng)回來了,在離家?guī)装倜椎穆飞贤刈摺?br />
趙谷雨的父親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支書到了他家,緊著步子往回趕。老趙剛到門口支書就嚷,秀貴,你家出秀才了。
秀貴是老趙的名字。,
老趙進屋把手頭東西放下,手伸口袋里摸香煙。
支書把他的香煙擋回去,你身體不好,也不要抽了。
老趙說,你書記到我家門上來,總得抽支煙吧喝杯水,家里也沒有個好煙,我這孬煙就不能招待書記了?你不嫌孬就抽一支。
支書擺擺手,意思是客套話不要說了。
老趙把支書讓進屋里,支書一本正經(jīng)的對老趙說:秀貴,你家出人才了。支書先把隨身帶來的包打開,拿出一張報紙翻開遞到老趙面前,你自己看,這是谷雨寫的表揚咱們村的文章,登在市里的報上了。
老趙只有小學文化,平時從來不看報紙,他接過報紙看了一眼,臉上表現(xiàn)出復雜的表情,他不知道支書說的“表揚”二字是壞話還是好話。
支書笑笑,鎮(zhèn)里宣委早上來電話了,問這趙谷雨是誰,我心里犯嘀咕,以為小雨在外面闖什么紕漏了,就說是我們村的,是個本分人家的孩子。你知道人家宣委是怎么說的,說這人是個筆桿子,文章我看了,文筆好著呢,鎮(zhèn)上就缺筆桿子,看愿意不愿意到鎮(zhèn)里來做個宣傳報道員。
報道員就是替鎮(zhèn)里寫宣傳報道的,這個趙谷雨知道。問題是宣傳報道跟散文是兩回事,趙谷雨沒有寫過什么報道,一下子讓他到鎮(zhèn)里寫,他心里有點犯怵,他右手在頭發(fā)里抓來抓去,說,叔,我就寫了玩的,沒指望他就登了,新聞報道我沒寫過,不一定能寫好的。
你小子跟我還拿架子?人才了是不是?鎮(zhèn)上宣委都說你能寫了,你還說不能寫?你要知道,當了宣傳報道員,就是鎮(zhèn)上的人了,鎮(zhèn)上的人又是說當就能當上的,想去的人多了,鎮(zhèn)上怎么不收?后天禮拜一我?guī)闳ヒ娦V脑掞@然是不容許趙谷雨爭辯的。
趙谷雨發(fā)表文章的事全村人都知道了,因為晚上支書在村喇叭里一喊,說是一個喜事要廣播一下,還說這是今年村里的兩個文明建設的又一成果。
村支書真是大嘴巴,自己還沒答應去鎮(zhèn)上呢,他就在喇叭里亂嚷。趙谷雨心里埋怨支書。
余柏生晚上聽了廣播就跑過來找趙谷雨,對趙谷雨去鎮(zhèn)上當報道員羨慕不已,說你以后就是鎮(zhèn)上的人了,支書看見你還要客氣三分呢,村上的大領子有錢吧?轎車一開,墨鏡一戴,在村里神氣活現(xiàn)的,那天呂中姑父來呂中家吃飯,大領知道了特地開車過來,還送了東西,呂中姑父就是在鎮(zhèn)上給鎮(zhèn)長寫稿子的。余柏生還說,你谷雨現(xiàn)在去鎮(zhèn)上寫報道,他大領看見你敢不客氣?
余柏生說的大領子,就是他們莊子上的,比趙谷雨還要大好幾歲,是趙谷雨同學二領子的哥哥,這人小學畢業(yè)就不肯讀書回來做了泥瓦匠,不要看他讀書不行,做了幾年泥瓦匠后,居然成了小工頭,在鎮(zhèn)上承包些工程,常在鎮(zhèn)上混,自然也就認識鎮(zhèn)黨委秘書。趙谷雨知道余柏生不懂這里面的關系,呂中姑父那是鎮(zhèn)黨委秘書,是國家正式編制,報道員是臨工,是兩回事。趙谷雨沒有跟余柏生解釋這些。
趙谷雨的舅舅在鎮(zhèn)上小學教書,是鎮(zhèn)上小學的副校長,老趙有事情都找這大舅爺商量,鎮(zhèn)上要谷雨去當報道員這么大的事情,老趙想到的當然還是大舅。星期天的晚上,大舅來了,是老趙打電話請他來的,趙谷雨的母親看到弟弟來,每次都恨不得把心掏出來炒了,親自上鍋,燒了一盤馬鮫魚,炒了雞蛋、花生米、自己家里長的幾個蔬菜,要老趙給大舅倒酒,平時老趙喝點酒,她都不許多喝,只有和大舅喝,她從來不阻止。
大舅“吱”的一聲喝了一小口酒,瞇著眼把一口酒咽下肚后,筷頭搛著花生米,慢條斯理的說,暫時沒事做,去也可以,臨時打算吧。
大舅又咪了一口酒,吃了點菜,然后放下筷子,看著趙谷雨說,去先干著吧,但長遠不是一個辦法,這通訊員是個腳面上的鍋臺,都是臨時的,原來的通訊員跟我也熟悉,寫了十幾年的材料,一直都指望能轉正式的,一直轉不了,去年鎮(zhèn)書記調縣城的時候,把他弄到東移村做了個副書記,算是安排,人家一氣跑市里一家企業(yè)應聘了個辦公室主任。鎮(zhèn)里現(xiàn)在一直在找人補這個缺呢
那鎮(zhèn)上那么多人就沒有一個會寫的?老趙把心里的疑問說了出來。
大舅就講給他聽:寫材料是個苦差,正式編制的誰愿意去耗這個腦筋,鎮(zhèn)上每年都招一到兩個大學生,簡單的通訊能寫寫,稍大一點的材料也弄不起來,寫材料是個水磨的功夫,不是說大學中文畢業(yè)就能寫好的。
老趙有點不放心了:那我家谷雨能不能吃得下這碗飯?
大舅咪了一口酒,點著頭說,這就要看谷雨的悟性了。
大舅對趙谷雨說,谷雨,舅舅支持你去,學點東西總是好的,但你要記住,這通訊員不在編制,在政府院子里你就是個大抹布,要能搓能搌,拿錢是最少的,地位是最低的,但不要計較,咱是去學藝的,你真把寫材料這一塊學好了,將來也不愁沒有飯吃。機關里的人際關系復雜,有些事情要知道,有些事情不需要知道,知道的要裝不知道,要記住,你還是一農(nóng)民,千萬不要把自己弄的不城不鄉(xiāng)的,文不像秀才武不像個兵。如果那樣,就不如在家學個手藝呢。
老趙今天很高興,盡管老伴讓他少喝一點,他還是喝了半碗酒,他抬高嗓門說:“怎么說總比在家強吧,說起來也體面。”
趙谷雨母親不好直接阻止老趙多喝,見他大聲說話,就說你喊什么呢,喝點酒就人來瘋,你能不能聽大舅說完。
老趙見老婆發(fā)話就一聲不吭。
姐夫說的有道理。大舅及時肯定了老趙的話,語氣里透出一點不滿,他是不希望趙谷雨的母親再當他面說老趙,男人嘛,人前總是要點面子的。舅舅停頓了一會,說體面是另外一回事,關鍵是要學到真本事。
趙谷雨一直坐在桌角聽他們對白,趙谷雨現(xiàn)在聽懂了舅舅的話,通訊員就是干那種正式人員不愿意干的,在夾縫里生存的不倫不類角色,那種靠寫宣傳稿子討幾個賞錢還要看人臉色的小人物,是一個看人臉色,仰人鼻息的角色。
我不去,趙谷雨說,自從支書說了這件事情以后,他一直在心里盤著,通訊報道這東西他確實沒有寫過,他心里沒有底,現(xiàn)在又聽大舅這么一說,還要弄會議材料什么的,心里就一點底氣也沒有了,他從來沒接觸過什么會議材料。
你不去你怎么當時不回書記呢,老趙吼。
你吼什么,不能慢慢說啊。谷雨母親朝老趙瞪眼。
總比待在家里強吧,父親反駁母親說,找個女人還好找一點呢。
去吧,聽舅舅的,就當是學習吧,你不是喜歡讀書嗎,那里有時間可多讀點書,先把自己鍛煉鍛煉再說。
舅舅這么一說,趙谷雨不吱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