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欸乃一聲山水綠
作者:
吳長青 更新:2016-12-12 20:19 字數:2090
話說這個落水的員外也不是外人,竟然是《西廂記》里那個張君端的叔叔張喆,張喆家道殷實,也許人們出于對張家的嫉妒才造出那么一個張生來,目的無非是要詮釋“天下有**終成眷屬”這么一個道理。與本文也沒有什么關系,暫不在此處交代。
張喆有著江南大戶主人的雍容華貴,也有家學豐厚的斯文。平日里,張喆喜歡研究一點金文,這在當地算是一個奇跡,史料記載最早的甲骨文隨著殷亡而消逝,金文起而代之,成為周代書體的主流,因鑄刻于鐘鼎之上,有時也稱為鐘鼎文。據考察,商代銅器上便刻有近似圖畫之金文;其后繼續演進,至商末之金文亦與甲骨文一致。此種金文至周代而鼎盛,緒延至秦漢。但商代器物和銘文皆少,秦漢以已至末流,所以應算周代為主流。金文與甲骨文筆道細、直筆多、轉折處多為方形有所不同,金文筆道肥粗,彎筆多,團塊多。金文早在漢代就已不斷出土,被學者所研究。金文是研究西周、春秋、戰國文字的主要資料,也是研究先秦歷史的最珍貴的資料。
這么一個員外,這樣的雅趣在全國可能也找不出幾個來。張喆在研究金文之余,還喜結交一些做蠶絲紡織和藍印花布的鄉間士紳。這些人基本都生活在吳江、南通,而他正好在中間的位置上,上南去北都比較方便,只是陸路難以到達,一般走水路更便當,省去了河港灣汊的無故阻隔,那里人有“隔河千里遠”一說的。說來也蹊蹺,他覺得在這些土活里有識別金文的靈感,甚至他認為金文與這些土活有著一種必然的聯系。
也是一個尋常的時日,張喆帶上兩個伙計,扯起了風帆,一路南上,他這回去吳江看一款新式的紡綢,黃大生稠莊的黃金甲捎信來一定要張員外去為他們的新抽絲剪彩。那巧東北風來的猛,一個吃勁,桅斷帆落,風硬生生地把船給打翻了,張喆水性好,一轱轆從水底折返上來,原先抓住了一塊木板,只見他死死抱住木板,雖說這木板有一定的浮力,但水浸的太久,木板的浮力大為減少,張喆說,怎么滴也不能這么個死法,他正在尋找下一個目標,并調整好自己的姿態,拼盡最后一絲氣力也要游到岸上。眼看風平浪靜了,可張喆漸漸感到自己已經有氣無力。也許貴人有貴相,這天象也不該讓張喆就這么無聲無息的死去。
張喆被拖上岸著實已經奄奄一息了。吳實說,怎么好歹還逮住了一頭肥牛,阮興無到底還有些同情心,也不嫌張員外臟兮兮的掛著水草的頭,托在雙膝上在他后心位置上死命一拍,張員外瘦碩的身體本能地向上一彈,哇——哇,一肚子水全給拍出來了。
兩個伙計的尸體找回來了,張喆埋葬了伙計。阮興無把沉船收拾停當,張喆作為答謝救命之恩,贈送船只一艘,還送了兩人碎銀無數。
張喆歸來,謠言不攻自破,水怪的真偽自然也銷聲匿跡。倒是救人的兩人留下了幾分傳奇。
得了船只的吳實和阮興無則一路鼓帆北上,他們要去追擊閶門出發的官家船隊,一支押送著平江府平日不喜討論朝廷正事的屁民開赴江北的船隊。
拖掛在張員外送的這只行船后面的“樹船”就像一只小舢板。一路逶迤的水波,絲絲縷縷,不絕于后。對于這只英雄的“樹船”的機關,頗費了吳實的一番心計,別的不說,防水就是難題,這在當時也算是一道了不起的發明。平素那些船的木板與木板之間的縫隙實要靠蘸滿了桐油的麻絲用細鑿子一點點鏨進去的,類似于修長城的墻磚與墻磚之間用熬好的糯米湯汁點蘸進去。保證了墻磚的縫隙不被雨水的侵蝕、腐朽。“樹船”的機關不僅在于木柵的自由抽拔,而是防水。細心的讀者可能已經想到了,我上文說到是整樹的一半剖成的“樹船”,其實,還有一半在尺寸上比另一半做的小一號,正好可以鑲嵌進去,說白了,木柵柵住的只是其中較大的一個剖面,讓其自行下沉,而小一號的“樹船”則是空的,這樣船體的人就可以不躍出艙面就可以從船體里潛到水底,輕易實現“水鬼夢”。
有了大船風帆動力的牽引,“樹船”也一路向北,為了不連累張員外,兩個老實人將行船作了改造,除了換桅加檣桿之外還在船頭兩側加了“青面獠牙”的獨角獸的木拐頭,獸頭的一只角涂上了陳年的朱砂紅;還把象征羽扇綸巾溫文爾雅的寬頭的改成了尖頭,減少了風的阻力面。兩人還給船只起了個外號叫“加勒比”,顧名思義就是“加緊趕路”。他們要追趕官船,阻止一場國家行動。
史書是不會記錄以下行為的。在閶門趕散途中,在常熟尚湖一帶,五千官兵押送十倍于眾的平江府民,其中真正到達江北的不足一萬人,其余的散落在長江南側向東,死傷人數無法統計。
“加勒比”號以輕捷、快速的姿態一路跟隨官船向前,火攻顯然是不行的,因為家眷老少都在船上,火攻只能是同歸于盡。吳實好歹在官兵序列里知道官兵的規矩。說實在的,押解人最大的難題還是吃飯上廁所問題。官兵們也是苦不堪言,走走停停,哭聲震天。這些來自北方的官兵對于北方他們其實并不陌生,但是對于習慣了蘇州城里生活的江南人則又是另外一種情形。
吳實以討飯為名,在船隊駐扎的地方冒充混進了官兵里。用私藏的刀匕結果了一個官兵之后換上了官兵的服裝,阮興無在船后接應,兩人暗殺了十來個官兵。竟有兩艘官船莫名其妙地停滯在尚湖里。只見人聲鼎沸,船上的人像炸開鍋的沸水,不到岸竟有人開始跳水,有人明知手腳捆綁著也要堅持往下跳,
阮興無的一把刀著實不夠用,割斷了繩索的老百姓四散逃跑,大隊官兵開始向最后兩只船方向結集,一場搜捕行動同時進行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