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辦礦

    石疙瘩第一眼見到那兩根高高矗立的煙囪，就驚喜地叫嚷，指導員，到嘞！

    槍的纓穗還在軍褲邊甩搭。

    石疙瘩嘟噥，真能沉住氣！想想還是提醒，指導員，你不是經常念及富昌鐵礦嗎？怎么到了，反倒不說話？

    頓了一下……

    是的，他江尺君不是不想，更不是沒有想，自從得知蒹葭浦淪陷的那一刻起，他就無時無刻不在想！那是怎樣的一種想啊？那是百腸糾結無法排解的刻骨鏤心的想與痛啊！

    那是他理想的發軔地呀！

    那年，他二十二歲，剛從日本留學歸來，這個在日本礦業學校畢業的高材生，回鄉后一直為找不到對口工作而焦慮，只得整日在長江邊看浩渺江水東流，去鳳凰磯頭觀江濤巨浪撞擊磯石……看著想著，想著看著，不免發出聲聲長嘆，窮經不沾用，彈鋏欲誰申……大發報國無門之感慨！

    就在這時，花小姐站到了他身旁。

    花小姐叫海棠花，父親花萬山是木材生意人，家道殷實，只是天不佑人，妻子早逝，膝下就剩海棠這一女兒，且這女兒生性倔犟，自幼好作主張，好多事情連花萬山也只得讓她三分。海棠花自那日在螺巖山認識了江尺君，就不僅是羨慕這位喝過洋墨水的小青年沉穩、瀟灑，更是從馱她的那些舉動中，看到了這位青年人的正派誠實，從此她就芳心蕩漾，仰慕不已！回到蒹葭浦后，她曾多次邀請他去作客，但他總是婉言謝拒。海棠花是個不達目標不罷休的女孩，這些日在樓上見江尺君沒日沒夜在江頭徘徊，在磯邊發愣，就知他在想些什么，一日尾隨過去，說尺君，你這一肚子墨水爛在肚里實在可惜，何不先開個學堂，教些學生，那不比整天在江邊發呆發愁好？

    江尺君不感興趣，只淡然一笑，教書？這不是我的夙愿！

    海棠花就大膽而熱辣地拉起他的手，撒著嬌嗔，誰要你當一輩子教書先生？我是說讓你先教些學生打發時間，等機會來了，再去做你想做的事情，這豈不是兩全其美？

    江尺君就不再看長江，想，這也不能不說是個很好的主意。就微微蹙了一下濃眉，辦學要有場地，我哪有啊？

    海棠花樂了，調皮地一手背后，一手指著自己鼻尖，我有哇！就說出自己那正八間里正空著的兩間廂房。

    一所私立學堂辦起來了。那些日，江尺君確實過得很充實，他給他的學生講鴉片戰爭，講五四運動，講甲午海戰，講實業救國，講落后挨打……講義和拳面對八國聯軍的洋槍洋炮，不慌不亂，一個個頭扎黃符，光著臂膀，舉著砍刀，高喊“刀槍不入”，一隊隊，一排排，嚓嚓嚓，義無反顧向敵群邁去……講著講著，就想，這究竟是中國人的勇敢？還是中國人真有真功夫？……最后，竟然一聲長嘯，無奈，無奈，地地道道的無奈和迫不得已啊！每想到那一幕，他不得不咬牙切齒，有朝一日，一定要造出自己的武器，一定要使自己的祖國強大起來，一洗百年的恥辱！

    忽一日，他記起十年前有個叫安部雄治的日本人曾來盤龍山勘察鐵礦的事，就想到盤龍山上曾有鐵礦的傳言。于是，在一個春暖花開的時節，他帶著他的學生，還有花小姐，一道上了盤龍山，開始了他的尋夢之旅。

    （注：那次尋夢，小查劇本中有鏡頭。）

    實選鏡頭2：

    盤龍山。日。

    【江尺君帶著全班二十多學生在山上找礦。

    【海棠花嬌嗔、幸福地緊跟在江尺君左右，一會兒拉著江尺君的手蹦蹦跳跳，一會兒隨手撿起石片扔向遠處，見石片在空中飄逝，高興地叫著嚷著追過去。

    耿常新：（拿著一塊石頭跑來）先生，這是礦石嗎？

    江尺君：（看了看）不是。

    耿常新：不是？（扔石，石頭向山下飄去）

    石疙瘩：（抱來一塊沉甸甸的大石頭）先生，找到了！

    江尺君：（看了看）不是。

    【石疙瘩氣得將石頭扔下山，石頭滾了一陣，被巖石卡住，靜靜停下。

    海棠花：（拿出一顆冰糖葫蘆，哄騙）尺君，我找到了！我找到了！快來呀！快來呀！

    江尺君：（急忙跑過去）真的？

    【海棠花猛地將糖葫蘆塞進江尺君嘴里。粘得江尺君張不開口，好不容易將葫蘆吐出。

    【糖葫蘆在空中劃著弧線，飄飄落去……

    海棠花：（追著）我的糖葫蘆！我的糖葫蘆！（一不小心，被石頭絆個趔趄）

    【江尺君心疼地拉起海棠花。

    【海棠花生氣地抓起石頭要扔。

    江尺君：（急忙接過石頭）別扔，給我！給我！（拿著石頭反復看）

    就從那天起，江尺君放了假，獨自帶著那塊石頭去了武漢，找漢冶萍公司為這塊礦石鑒定。漢冶萍不僅派技術員葛非幫他化驗，還同他一道來盤龍山實地考察，最后得出結論，盤龍山的鐵礦石儲量之大，礦質之好，在國內實屬罕見！于是，江尺君又馬不停蹄，將杭州絲綢巨商的兒子、他的留日同學柯千里請來了，把葛非請來了，還通過邀股形式，一次性集資百萬大洋！于是，很快就辦起了后來這個僅次于漢冶萍公司的全國第二大鐵礦——富昌鐵礦公司！

    ……

    纓穗擺動，繼續前進。

    江尺君知道，等過了卡子口，再走五里，向右拐，就要進入他朝思暮想的富昌鐵礦的礦區了！

    這時，身后的石疙瘩又趕了上來，說，指導員，一別四年，今天又能見到那些熟悉的礦山、熟悉的工人弟兄了！

    江尺君回頭看了一眼，更是激動，是啊，又要見到他們了！

    見指導員終于說話，石疙瘩高興，就少有地一陣調皮，指導員，我知道你今天為什么走得這么快！

    “為什么？”

    “你想一個人！”

    想一個人？咧嘴一笑，但笑得尷尬。

    （下一章：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