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座村莊一座城
作者:
大爺姓楊 更新:2016-10-20 13:56 字數:1899
年前事多,所以元旦后一直沒有時間回老家看母親。昨日公司年會,一結束便往家趕。先到鎮上叔叔家,妹妹的寶貝問:“姨媽,我明天返校拿成績單,你能陪我去嗎”?當然,這小可人兒的請求怎能拒絕。于是決定晚上去老家陪母親住一晚,次日陪妹妹帶著她的寶貝返校。
離開鎮子往東北飛奔,不一會就到了那個熟悉的村莊。車子挺穩,打開車門,便有三張可愛的小臉望著我.我說怎么沒聽見有人叫我啊?于是兩個孩子叫嬢嬢,一個孩子叫姑奶奶,異口同聲,稱呼不同,摸摸那些圓嘟嘟的小臉,我笑了,孩子們也一改懵懂的表情,開心地笑著,嘰嘰喳喳地圍著我。
剛打開后備箱,母親就到了,說遠遠看見一車一陣煙,估計就是我。母親抱著我剛給她買的新款蘇泊爾電飯鍋,母女一起往家走。村莊很安靜,因為上班的人還沒有回家,年輕人又都還奮斗在多個城市的多個崗位,少數幾個家里有人的人家已經冒著炊煙,沒有風,炊煙無聲往天沖。遠處,河堤上立著光禿禿的樹,夕陽混混沌沌的夾在光禿禿的樹枝中間,在薄薄的霧氣中打盹,能看見祖父和父親的墓地,不知道他們是否也看見了我!
母親問晚上吃什么,我想吃點粥吧,炒點大咸菜,在這清冷的冬天,大咸菜就稀粥可是既好吃又養生。正說著,望安表哥出現在門口。稀粥吃不成了,我便開車出去買酒,讓表哥炒菜,家里有牛肉,有咸肉,有雞蛋,母親再弄點青菜和菠菜就可以了。買酒回來叫上未年表哥,俗話說一人不喝酒,讓兩位兄長對飲,我跟母親陪著他們說說話,這樣的場景才有鄉土的感覺,才有親戚相聚的樂趣。父親在的時候,兩個表哥經常來陪父親喝酒,小酒慢酌,說古論今。父親走后,兩位表哥都很傷心,好在時間流逝了悲傷,現在他倆對酌,也會經常用父親當年批評他們的話來敲打自己,然后相互莞爾。
因為我很久不在鄉下住了,所以當夜母親談興很濃,十一點半過去了還沒有睡意。母親說一個人孤單。這是自然的,但是生死總有先后,所以活著才要互相珍惜,這些道理我想母親現在應該明白了,否則她不會有孤單的感覺。父親在時,因為總是話不投機,父親大多數時間選擇沉默,但是母親習慣了父親的沉默,在父親看來難以忍受的嘮叨對母親來說其實就是一種宣泄,嘮叨完了,她心里是充實的。現在沉默的嘮叨對象沒有了,母親的心里塞滿了無法宣泄的嘮叨,反而不再有充實的感覺。
月亮升高了,關了燈,窗外滿是清清冷冷的月光。村莊更安靜了,遠處偶爾有一兩聲犬吠。忽然想起一首詩:日暮蒼山遠,天寒白屋貧。柴門聞犬吠,風雪夜歸人。記得小學學這首詩時,我就想起有一個冬夜,母親去外婆家沒回來,父親外面吃酒,我跟弟弟自己弄了點吃的,洗漱**后我捧著一本小人書給弟弟講故事,可弟弟還是一個勁往我身邊靠:“姐姐,我怕呢”!其實我也怕,八九歲的年紀總覺得漆黑的夜里到處都有鬼魂在影影綽綽。但是為了安慰弟弟,我很大人地說:“不怕,有姐姐在呢”。后來的成長歲月,父母不在家的時候依然有,但是不再那么怕黑,漸漸習慣了“柴門聞犬吠,風雪夜歸人”。而現在,但聞犬吠,無人夜歸,因為父親已不在了,當母親和我嘮叨父親的時候,父親在那個小小的墳塋里,不嗔,不怒,不喜,不悲,不冷,不熱,不酒,不茶。
晨起,滿地霜如雪。有風微微吹在臉上,徹骨的冷。車身也覆蓋著一層白霜,前風擋玻璃的霜層更厚。母親用毛巾蘸了點熱水,輕輕抹了一下,霜化了,雨刮器刮了幾遍,視野便開闊起來。到了叔叔家,帶上妹妹母女直奔高郵。先陪小可人兒返校,然后姐妹倆帶著小人逛街、吃飯。穿過一條街,又一條街,看過一家店,又一家店,這個曾經熟悉的城市因為有了太大的變化,對我而言已經陌生起來。當我十六歲那年第一次來這個城市讀書時,總覺得城市真大,街上是那么擁擠,擁擠到我跟發小送父親到中市口后,父親叮囑發小好好照顧我,然后一眨眼就消失在人海里。那一瞬間,第一次離開家的悲傷突然爆發,我拼命地哭,叫發小去車站將我父親找回來,我就在中市口的崗亭邊等他。發小真去了,結果沒找著,我就繼續哭,他就繼續在一邊傻等,直到天黑,我才抽抽搭搭跟在他后面往學校走。現在想起來,那么好笑的場景恍然如昨!可是昨日的城市到了眼下已經不知長大了幾倍,曾經莊嚴的府前街現在品牌店林立,但凡看得上的服裝款式,價格均可以和揚州金鷹媲美。不再像以前那樣,五塊十塊錢就可以買一條白色的短裙美翻一個夏天!走在街上涌動的人流里,再也不會像多年前那樣放眼看去總有一兩個同學或者老師,現在竟看不到一張熟悉的臉!
時光悠悠,老了歲月,變了容顏,而對一個城市的記憶卻越發清晰而年輕!下午三點,當我驅車從海潮路轉S237,離開這個城市的時候,雖然日頭在霧霾中昏昏欲睡,這個城市深藏的我豆蔻年華的記憶依然讓我心生溫暖!
一個村莊,牽掛一生!一座城市,就是一位故人!
2014.1.19.于揚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