槐花香(二)
作者:
木白 更新:2017-03-16 22:33 字數:2133
林白揮揮手,示意云女可自行離去,云女化作煙霧,卷起一陣風,雨停了,清澈的陽光傾瀉而下,鹿鳴一身素凈的白袍泛著粼粼波光,嘴角新鮮的血液十分艷麗,仿若墮入凡塵的天神。
鹿鳴握了握手中的塤,按捺下心里的忐忑跟在林白后面進了屋子,“呼”的一聲只覺得腦子一片空白,溫熱的液體糊在眼睛上,一片猩紅。
“那個塤是誰給你的。”冰冷的聲音響在耳邊,鹿鳴害怕極了,張了張嘴想叫白姐姐,才發現背后是冷硬的墻,喉間被一只大手緊緊扼著,呼吸都變得困難起來。
“哥,你在做什么!”林白聽見響動從房間里跑出來,看見殺氣騰騰的林峰心里咯噔一聲,匆忙下了樓。
“小白,你怎么……”林峰下意識松了手,在一旁看著心疼鹿鳴的林白,嘴角翕何,愣愣的卻什么都說不出口。
“鹿鳴,你怎么樣?”
鹿鳴看著林白慌張的樣子,有些難受,張了張嘴,什么聲音都沒能發出來,止不住的血從嘴角溢出來,腦袋一偏暈倒在了林白溫暖且帶著淡淡花香的懷里。
鮮紅的血在潔白的連衣裙上暈開,大朵大朵的花在逐一盛放,林白心里有些難受,回過頭看著林峰,話沒說出口,眼淚先流了下來,鹿鳴是無辜的,可是林峰也是為了自己,修羅是什么樣的,自己不是不知道。
“小白,是我太沖動了。”
“小白,讓我先把他帶上去療傷,好嗎?”
不等林白回答,林峰三步并作兩步抱起昏迷的鹿鳴消失在林白是視線中。
黏膩的觸感從指尖傳來,林白癱坐在地上,眼淚無聲的在流淌,砸進鮮艷的血里沒了蹤跡。
“還難受嗎?”
“別怕,這里很安全的。”
柔柔的音調,李云爾艱難的轉動著眼珠,循著聲音,目光游移,先看到嶙峋的石壁有些潮氣,遠處不知道什么地方傳來滴滴答答的聲音,一抹淺淺的粉色突然就闖到了心底,少女柔弱飄逸的背影讓人不可遏制的生出一種想要一輩子守護的強烈心愿。
少女把一碗冒著白氣的粥放在一旁,在李云兒身后墊了些干凈的稻草,讓他好靠在稻草上坐起來。
“喝點粥吧,你已經昏迷了好幾天了。”
“水……”李云爾張了張嘴,嘶啞的嗓音仿佛一個垂危的老者。
“呀。”少女拍了下腦袋,放下碗,紅著臉不好意思道,“我怎么這么傻,昏迷了這么久,應該先喝點水潤潤嗓子再吃東西呀。”
說著就站起來到生著火的灶上倒出來半杯清水,還飄著些白霧在杯口,又坐到床邊,動作輕柔的抬起李云兒的頭,給他喂水喝。
喂過了水,又端起一旁溫度剛剛好的粥慢慢的一勺一勺喂給李云兒吃,“慢慢吃,別急,不夠的話還有的呢。”
米粥的香氣引 誘著饑腸轆轆的心,李云爾含糊的應了一聲,忙不迭的一口接著一口在的喝粥,溫暖一點一點填滿了荒蕪很久的心,繃緊的神經一下子松弛了,鋪天蓋地的困意席卷而來。
見狀,少女扶著李云爾,扯出塞在他身后的稻草,動作輕柔,細聲說,“困了就睡會兒。”
“野孩子。”長得白白胖胖小孩子推了一把單薄的李云爾,惡狠狠說道。
“李云爾,我娘說你是個沒爹的野孩子呢。”一旁有人附和。
“沒爹的野孩子。”
“我們不和你玩。”
“我阿姐說他爹是怪物,所以他和我們長得都不一樣。”
“野孩子,快走開。”
不知道是誰推搡了一把,李云爾一屁股坐在地上,“哇”地一聲哭了起來,爬起來就嚷著要娘,拼命的推開圍在身邊的小孩子們,不知道怎么的,越著急越推不開,等到小孩子們打鬧的累了,隨著各家娘親的呼喊聲才一哄而散,留下一身傷痕的李云爾愣愣呆在原地,夜風帶著山里的涼意吹得他打了個顫,一下子驚醒過來,才開始慢慢的往在村尾的家走去。
“我回來了。”李云爾輕聲道。
呼呼的風朝著破陋的小屋里直灌,借著昏暗的光線,李云爾摸索到灶臺邊,生起了火,站在米缸前皺著秀氣的眉頭,本就見底的米缸現在更是只有寥寥幾粒幸免于難的大米靜靜躺在缸里。早就知道村里的人不待見自己,更是因為自己,娘親在村里也是百般受辱。
幾天前,村長娘子帶著幾個婦人到村尾找到李云爾說了幾句沒頭沒腦的話,“小云啊,你要好好的活著啊。你娘親不在了,可是還有村里的嬸嬸們,沒事兒就到我們家來吃飯啊。嬸嬸總不會虧待你的。”
話說完了,還捏起手帕拭了拭眼角不存在的眼淚,回頭跟旁邊的婦人又說了一句,“真是可憐,這么小就沒了爹娘。”
話音剛落,一陣怪風吹了過來,李云爾突然間著了魔一樣推開堵在家門口的女人,飛快的朝著山上跑去,任由女人在身后叫罵。
山林里樹木交錯,在李云爾身上添了一道又一道淺淺的血痕,終于在一個陡坡上看見村長帶著幾個壯碩的男人在挖著什么,悄悄的走近了,隱隱約約聽到些叫罵。
“真他娘的晦氣,韓員外好不容易答應了會給村里些銀子,還給我們種地的秧苗,這下好了,被這么個破鞋給攪和了。”
“可不是嘛,村長,你說這李氏守了這么些年活寡不讓咱們快活快活就算了,可人韓員外不僅腰纏萬貫,而且生得一副大富大貴的樣貌,怎么都不會虧待她們娘倆的,怎么就這么死心眼兒。”
“哎呀,快別說了,動作快些吧,人埋了我們也好回去。”
“就是就是,我婆娘肯定在念叨我了,要是再晚些不知道她又要叨叨多久。”
眨眼間,一個深坑挖好了,皮膚有些黑的男人一把抱起一旁裹成卷的草席,扔了進去,幾個人匆匆忙忙填了土,在一邊狠狠“呸”了幾口,又罵罵咧咧的下山了。
李云爾在陡坡上死死咬住嘴唇,一手撐著粗大的樹干,手心狠狠攥著,很久很久之后,皎潔的月光傾瀉而下,隔著樹投下暗色的陰影,李云兒一個趔趄,從山坡上滾了下去,看到新動過的土,顫抖著雙手往懷里摸去,拿出來一個泛著幽幽血色的塤,放在唇邊輕輕吹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