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書楠打開指紋鎖，一溜未接來電與短信息。最近的是羅志強的電話。她趕緊回撥了過去。

    “書楠，樊麗在不在你那里？”電話那邊傳來羅志強焦急的聲音。

    “沒有啊！我下午三個手術，剛剛結束。出什么事情了？”

    “樊麗下午沒有上班，也沒有請假，電話關機。”

    “你們吵架了？”丁書楠緊張起來。

    “沒有……”羅志強有點失望。

    “不要著急，樊麗又不是孩子，一定遇到什么特殊情況，手機正好沒電了，我們再等等。”丁書楠嘴上安慰著羅志強，心里卻亂成一團。因為只有她知道，就在前天，丁書楠拿到樊麗的**彩超單，超聲波顯示樊麗的左乳有實質性占位。樊麗去醫院做**彩超也是不得已的事情，就在三個月前她發現自己的左**顏色變深，因為沒有其它癥狀，她也沒有在意。一次洗澡的時候她無意中又發現左乳下側有一個小腫塊，不碰不疼，摸摸沒有明顯的界限，她有點緊張起來，趕緊給丁書楠打電話。丁書楠電話那頭開玩笑“那是老羅跟你親熱時發現的吧？你不會這樣細心。明天我來給找一下乳腺病專家姚主任，估計就是小葉增生，你也不要緊張，聽我電話。”樊麗在電話麗不置可否地笑笑。可是情況還沒有確實，這個占位究竟是什么情況，還要做鉬鈀進一步確診，更何況憑姚主任多年豐富的臨床經驗分析是良性腫塊多，只等下周做個門診手術，送到病理科做個分析。樊麗不會以為自己患上乳腺癌就這樣跑去自殺吧？

    丁書楠越想心里越亂，她掛掉電話，隨即撥打樊麗的電話，電話依舊關機。羅志強與丁書楠誰也不敢給樊麗的家里打電話。樊麗的母親在她七歲那年就去世了，她的父親自從妻子死后一直沒有再娶，又當爹又當媽，含辛半世把樊麗拉扯大。現在罹患心臟病，剛剛做過搭橋手術。樊老爺子倔，死活不肯住到女兒家，羅志強與樊麗只得給他找了個男保姆，住在梨花巷內的一個不算大的民房內。

    丁書楠緊張起來，她給愛人車光明打電話，樊麗失聯了。車光明一點沒有吃驚：“大驚小怪的！樊麗這么個精明人能出什么事？”

    “她下午沒請假也沒去上班，手機也沒開。”丁書楠接過王麗遞過來的檸檬水，急急地喝了一大口。

    “樊大主任現在是教育專家，會不會哪個學校招聘新教師又請她去當評委了？事出突然或者是要求保密，也是有可能的嘛。”

    丁書楠聽了覺得有點道理，轉念一想不對，即使是這樣也是會跟家人領導事先打個招呼啊？樊麗是個嚴謹的人，不會這樣不辭而別。

    助手王麗站在丁書楠的邊上，想問她去食堂吃飯還是叫外賣，一直插不上話。她看了看墻上的掛鐘，已經快到下午八點，于是決定給丁主任叫一份她最喜歡吃的鄒師傅蝦仁大餛飩。

    丁書楠繼續跟丈夫在電話里分析情況，車光明正在家里一邊煲湯一邊用耳機說話：“我說老婆你業務能力挺強，腦子怎么這么迂啊？這樣的事情你們醫院去年不是發生過嗎？”

    車光明說到這里，丁書楠想起來她們副院長石訊飛的事情來。石訊飛是青城市人民醫院心臟外科主任，有杰出貢獻的中青年專家，去年夏天突然接到省衛生廳的電話，邀請他參加省廳組織的一項醫療設備的招標項目，此事絕密，即刻動身。石主任匆忙回家換衣服，告訴年邁的母親去省城開會，第二天晩上回家，說完便關了手機。

    石母耳背根本沒有聽到兒子說了什么。石主任的妻子蔣潔敏見到丈夫一夜未歸，電話關機，到處尋找，幾乎要將青城市挖地三尺卻毫無音訊，第二天下午，蔣潔敏披頭散發哭到醫院紀檢科，見到紀檢書記老唐撲通一聲跪了下來：唐書記，我知道老石被你們雙規了。他也是沒有辦法，他的問題沒有那么嚴重，你就救救他吧！”

    唐書記被蔣潔敏這一出驚呆了，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還沒緩過神來，蔣潔敏已經從隨身攜帶的黑色羊皮公文包里掏里一本封面精美的軟面抄：“唐書記，所有的帳目都記在里面，我也算是主動交代了。看在你與老石多年同事的面子上，幫幫我們吧！老石他業務精湛，他救過不少人命，可以將功補過吧？”蔣潔敏泣不成聲，語無倫次。

    說到這里老唐才明白是怎么回事，他將石夫人從木地板上拉下起來。接著打開軟面抄，一張一張認真仔細地去看，臉色漸漸凝重起來～～～第二天晚上，當石訊飛滿面春風地從省城回來時，等待他的真的是紀檢監察部門下達的規定時間規定地點談話的通知。溫和儒雅的石訊飛了解情況后，狠狠地抽了他愛妻兩個耳光。后來這件事成了青城人茶余飯后的談資，幾乎無人不曉。

    丁書楠想到這里，稍稍松了口氣。

    羅志強在臥室里抽著煙，直覺告訴他樊麗這次出走絕不是什么偶然，而是真的出事了。他跟樊麗生活近二十年，彼此的熟悉程度超過對自身的了解。樊麗好強，要面子，生活刻板，固執，有很強的自我保護意識，從不不輕易相信別人。這幾年隨著她年歲的增長，各種榮譽的堆疊而變得越來越嚴重，家庭冷暴力也越演越烈。

    自古以來稅務就意味著財富，稅務稽查科長在人們眼里就是有權有勢，肥到流油的主。樊麗自然對丈夫有了防備之心。首先她控制了羅志強的經濟，她認為沒錢的男人總是比有錢的男人相對安全。沒有哪個女人會跟一個沒錢的男人去喝西北風。但是，樊麗控制得了羅志強的經濟卻控制不住他手中的大權，于是她整天陷在各種不安之中。

    樊麗喜歡看法制頻道，看了就聯想。法制頻道除了介紹經濟犯罪，大多是婚外情，***引發的兇殺案。羅志強正值壯年，事業如日中天，手中實權在握，俗話說：“樹欲靜而風不止”，即便是羅志強安分守己，也免不了外界那些別有用心的女人騷擾與**，現在的社會太復雜了，只有你想不到，沒有她做不到。不要說社會上不三不四的女人，就是那些企業的女會計，女老板一個個都妖冶得像只騷狐貍，她們天天與羅志強打交道，里面的深深淺淺誰也不知道，保不準會為了自己的利益向羅志強主動投懷送抱，這樣的事情屢見不鮮。

    羅志強不是那樣的男人，他有責任有擔當。前幾年面對樊麗的這些莫名其妙的猜疑，羅志強雖然無奈但也表示理解，樊麗比他大兩歲，小學老師操的是心血，何況樊麗身上還擔著政教處重任。由于工作壓力太大，樊麗的內分泌失調，大姨媽紊亂，有這樣的想法也不足為怪。丁書楠也曾給樊麗開過不少藥，什么黃體酮，卵力活，維生素E加C，谷維素，后來又吃什么逍遙丸，好像效果并不明顯。

    有一天樊麗在騰訊新聞上看到一家三口住酒店染上性病的報道，嚇得晚飯都沒吃。她開始擔心羅志強經常出差住酒店會不會也遇到這樣的麻煩。羅志笑她太過小心，現在網上的假新聞太多了，而且他出差都是住星級酒店，不會出這樣的問題，樊麗還是不放心，后來交代他出差不穿賓館拖鞋，不用賓館的浴巾，所有的東西都是自己帶上，羅志強都應了她。青城是水城，生活節奏也慢，這里的人習慣“早上皮包水，晚上水**”，皮包水是指吃早茶，通常一壺三點，就是一壺茶，三只點心，點心指的是各種餡兒的包子。水**就是洗澡，青城洗浴文化豐富，到處都是洗浴中心，青城人叫做泡澡堂子，青城三把刀；“廚刀，剃頭刀，修腳刀”。洗過澡再叫修腳師傅修個腳，快活似神仙一般。再后來，樊麗又開始擔心羅志強在洗浴中心染上不潔的毛病，床單，毛巾都是傳染源，特別是修腳刀，鬧不好會染上艾滋病。樊麗越想越怕，她開始不允許羅志強在外面洗澡。公事私請都不行，羅志強也聽從了。以至于羅志強的同學好友都笑話他到底是有錢有勢的人，有潔癖，命比一般人值錢。

    不知道從那一天開始，樊麗從藥店買來一盒杜蕾斯，這讓羅志強感到意外，樊麗生過女兒羅淼淼就上了節育環，十多年來從來沒有意外懷孕過。樊麗解釋說，這樣更安全。羅志強第一次有了被侮辱的感覺。羅志強從來沒有用過安全套，他不習慣，心理與身體的雙重排斥使得他們原本還算和諧的夫妻生活有了不協調的音符。樊麗卻沒有意識到這一點，她認為用安全套是明智的選擇，是性文明的開始。

    再后來發生的一件事情讓羅志強徹底絕望了，就是從那天起，兩人開始了分居生活。那個周末的晚上，羅志強最好的中學同學請客，他喝了一點紅酒。酒后的羅志強有點興奮，他在電話里叫樊麗早點洗澡在床上等他，他馬上回家。在床上等是羅志強夫妻之間的暗示，就是想過夫妻生活。羅志強回家后立即洗澡換上浴衣，當他正準備抱樊麗的時候，樊麗神秘一笑，羅志強無奈地搖搖頭，伸手去取床頭柜抽屜里的杜蕾斯。樊麗卻推開了他，羅志強正感到奇怪，只見樊麗從左邊的抽屜里拿出一個裝有酒精棉球的小藥瓶，對羅志強說：“先用它，再帶套，這樣雙保險。”，羅志強明白了，他看著眼前的妻子，好像是一只來自外星球的怪物。沒等樊麗反應過來，羅志強像一只被羞辱的雄獅，只聽他一聲大吼；“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