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作者:
劉仁前 更新:2015-12-15 09:59 字數:6714
楚縣縣委、縣政府機關坐落在楚縣縣城中央,標志性建筑就是機關大門口古城堡似的四方樓。這座四方樓,整體四層,在楚縣已經屬高層建筑了。樓的最底層中間空成了一條過道,人們進出縣委、縣政府機關大院,正常情況下都得從此處經過。因此,這過道兩邊一邊設立的是傳達室,一邊設立的是保衛科。這樣的擺布再合適不過了。
這四方樓底部一空,樓體又成四方形,讓整座樓的造型顯得與眾不同,個性十足。再加之樓的墻體,用凈一色的細長條青磚砌成,每條青磚之間縫隙極細,是傳說中那種糥米汁調灰勾的縫,而不是現在房屋建筑通常所用的水泥灰。一看,就知道有年頭了。
不論是刮風下雨,還是陽光明媚,四方樓頂上總會升起著一面五星紅旗。人們一看到這四方樓上的五星紅旗,便知道,此處是楚縣縣委、縣政府之所在了。
楚縣縣委、縣政府的大門為朝南向,四方樓坐北朝南。由四方樓進縣委、縣政府機關大院,有條寬闊的水泥路,把整個大院分成東西兩部分。東邊沿路排下來幾幢平房,青磚黛瓦,古色古香。縣委所屬的組、紀、宣等重要部門,都在這些平房里辦公。再往里,有個龍墻圍成的院子,院內便是楚縣的政治中心:縣委書記、副書記等縣委領導的辦公室。
水泥路西有一幢兩層的大樓,看上去樓的體量蠻大的,樓下靠近路邊的辦公室門口掛著長方形的木頭牌子:秘書科。到過秘書科的人都知道,這秘書科不是哪個部門的秘書科,而是楚縣縣政府辦公室下屬的秘書科。整個這幢樓就是楚縣縣政府辦公大樓,是楚縣行政首長們辦公的地方。大樓前后有些平房,安排的是計劃、經濟、財貿等縣政府所屬的主要部門。
如此經緯分明的格局,倒是有一個好處,方便外來辦事者。找縣委及縣委所屬的部門,往東邊部分,到縣政府及縣政府所屬的部門,往西邊部分。當然,也不是全都是這樣分得清爽的。 機關食堂、機關浴室怎么說也屬政府的后勤部門,卻都建在東邊部分。
楚縣是個有著上百萬人口的大縣,每天來縣委、縣政府機關辦事的,不在少數。四方樓的大門口,進進出出,人來人往,熙熙攘攘。機關大院內,從外邊進來辦事的,原本就在里頭辦公的,往外趕著外出的,哪一個都顯得腳步匆忙,讓人覺著畢竟是縣級機關,不一樣呢,人人都忙著,一派高速運轉的繁忙景象。
就是這樣一個人人都忙碌著的機關大院,這些天竟有人在看“西洋景兒”了。
“這是哪家的大白鵝,趕緊拿回去喲——”
“嘎鵝——”
“這是哪家的大白鵝,趕緊拿回去喲——”
“嘎鵝——”
只見機關大院里,一老一小一前一后走著,老的一手抓著一只“嘎鵝”、“嘎鵝”叫個不停的大白鵝,一手提著一籃子雞蛋。這一老一小順著水泥路邊走邊喊,一會兒往東邊轉幾圈,走幾趟,一會兒往西邊轉幾圈,再走幾趟,看上去像是在尋找鵝的主人。
這一幕出現在縣委、縣政府機關大院里,跟正在高速運轉著的縣級機關顯然不那么協調。在通常情況下,四方樓里傳達室、保衛科一定會有人出來干預,不能讓這一老一小為尋找鵝的主人而影響機關大院正常秩序。
可問題是,眼前的這一老一小,讓傳達室、保衛科工作人員很難辦。老的,他們再熟悉不過了,誰啊?縣委辦公室管理員老陳!小的,更是個特殊人物,縣委柳書記的公子小柳永。更為特殊的是,這一老一小的舉動是奉命行事。奉了誰的命?縣委書記柳成蔭的命!
剛開始,看“西洋景兒”的自然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不清楚這老陳帶著柳公子唱的是哪一出。慢慢地,有人看出了門道。
原來,中秋節那天晚上,柳成蔭要替兒子到幼兒園請假,讓兒子為他辦件事情,就是這件事。他要讓老陳帶著自己的兒子把收的人家的大白鵝和雞蛋給送回去。問題是,這送禮之人是老陳領進柳家大門的,要熟悉也只有老陳熟悉。柳成蔭兩口子連送禮的長得什么模樣都沒見著,根本談不上熟悉。小柳永倒是見到送禮的面了,可根本不認識。
老陳一下子成了能不能把大白鵝和雞蛋退回去的關鍵人物。
等到柳書記把老陳叫到辦公室(不是在機關大院柳書記的家里,而是在辦公室,這意味著公事公辦),老陳抖抖活活的,只有一個勁兒檢討的份兒。他是一時糊涂,同情了一個不認識的鄉下來人,主要是那個送禮之人沒有什么特別的用意,只是感謝柳書記替他們農民講了話,幫他們解決了幾件實際困難。當然,老陳并沒有一開始就想幫著陌生人把禮收下,再三勸說沒把送禮的勸走,反而被送禮的說得心軟了。人家又沒有什么事求柳書記,大老遠的從鄉下跑上城來,就為表達感激之情。再說,說是送禮,只不過一籃雞蛋,家里雞子生的,一只大白鵝,家里養的。要是真正給縣委書記送禮,這點東西也拿不出手。見那送禮的說得言詞懇切,而小柳永在院門內警惕性特別高,沒見到老陳之前,無論陌生人怎么敲門,他就是不開門。情急之下,老陳這才想到請朋友幫忙送菜過來的一套說詞。否則,小柳永也不會隨隨便便就把大白鵝和雞蛋留下的。
對于老陳的行為,柳書記批評還是要批評的。這一點,老陳有思想準備。不過,事已至此,再批評也沒有用。柳書記看似輕描淡寫地給老陳交代說,禮你怎么收的,還怎么退回去。這事柳永守門不嚴,也有責任。讓他和老陳一塊把禮退了。
老陳本以為他一番解釋,能讓柳書記原諒自己。送禮這事就算過去了,以后注意,下不為例。好多領導都會這么說的。在縣委、縣政府機關大院里,老陳服務的領導不止柳書記一家,這樣的情況也不是頭一回碰到。一般來說,領導們都會通情達理,以后注意,下不為例就行了。可柳書記沒有跟老陳說以后注意,下不為例。柳書記讓老陳退禮的話一出口,老陳的心口上就像被螞蟻咬了一口。你說有多疼,那倒不是,但的確是疼,是那種細細的鉆心的疼。這回自己要在領導、同事、家人面前丟面子呶。柳書記這一手,是老陳沒有思想準備的。不過,這也算是老陳為自己存有的私心付出點兒代價吧。這又是柳書記所未曾想到的。
幾天下來,老陳帶著小柳永在機關大院里轉來轉去,隨著大白鵝“嘎鵝”、“嘎鵝”不停的叫聲,不少人都在議論:
“乖乖,柳書記要求也太嚴了,人家送只鵝都要退回去。”
“說的是啊,連個人都不認識,這讓老陳怎么退呀?”
“噯呀,老陳也就罷了,連累細小伙也跟在老陳后頭,游街呃似的,受罪喲。”
楚縣縣城原本就算不得大,這縣委、縣政府機關大院里鵝叫聲,很快就一傳十,十傳百,傳出了機關大院,傳得滿城皆知了。
大街小巷,茶余飯后,市民們都在議論,究竟是誰給縣委柳書記送了這只大白鵝?柳書記的贊揚聲多了起來。這些平頭百姓,平日里極少機會能跟縣委書記打上交道,多半從縣電視臺的節目里見過柳書記,從他在電視上講話、做報告,抑或是在基層檢查工作的一言一行當中,來了解柳書記的。現在可是不一樣了,中秋節有人給柳書記家送了一只大白鵝(雞蛋不會叫,就被市民們忽略了),柳書記都讓公勤員給退回去。這可是一件實實在在的事,讓市民們有切身感受的一件事,不信你可以到縣委、縣政府機關大院里看,那只大白鵝還在“嘎鵝”、“嘎鵝”不停的叫呢!
“不就一只鵝嘛,收下又何妨?這柳書記也太清廉啦。”
“非也,非也,古人云,‘勿以小善而不為,勿以小惡而為之’。”
大街小巷,茶余飯后,市民們的議論還在繼續著……
中秋節后一連幾天,柳成蔭都是帶著秘書金愛國在跑縣屬骨干企業。這不,剛從化肥廠周金民那兒出來,柳書記心里還是很愉快的。他這一輪跑下來,就是要看看今年縣交指標完成情況如何,這些縣屬骨干企業明年的發展后勁怎么樣。這樣他才好和梁縣長商量明年全縣工業經濟的總指標。周金民不錯,在柳成蔭的再三啟發下,今年縣交指標產值這一項就將超額150萬元。這可比化肥廠原先的計劃增長了100萬。100萬,在一個工業經濟欠發達的楚縣,就是新增了一家重點企業啊。在楚縣,年產值幾十萬的廠是有一些,幾百萬、上千萬的廠就鳳毛麟角,少得可憐了。
本來,周廠長匯報情況時,說今年能完成縣交指標就不錯了。柳書記自然不滿意,化肥廠可是縣屬骨干企業的排頭兵,是塊金字招牌。怎么能只是完成指標唦?廠部會議室內,柳書記聽了周金民的匯報沒有開口講話,只是端著茶杯不緊不慢地喝茶。其他幾個副廠長,一看這架勢,沒一個吱聲的。
金愛國一看這情形,連忙合上筆記本,先給柳書記茶杯里添了點開水,隨后借給周廠長加茶的當兒,給周廠長使了個眼神。這才讓周金民又開了腔:“不瞞柳書記說,廠里事前商量把已經完成的50萬指標壓下來,留著明年用,減輕一點明年完成指標的壓力。我們也擔心今年超了,明年指標又加碼。那樣壓力就更大了。”
“周廠長真夠精明的,原來你是怕鞭打快牛啊!”柳書記輕輕拍了拍長條形的會議桌,站起來說道:“這一點請化肥廠的同志們放心,縣委決對不會鞭打快牛,搞層層加碼。但你們也要實事求是。今年能超額完成的,指標不能瞞瞞藏藏的,要報出來。這是你們帶領導全廠職工奮力干出來的嘛,成績怎么能不報呢?至于明年縣交指標,那是另外一回事。”柳書記說得來情緒了,手指著周金民,“金民同志啊,精明得過了就不好呶。你說說看,你們領導班子事前商量了幾套方案來應付這次調查呀?”
“書記說的是哪里話,我們這些做屬下的,都是盡心盡力想把工作做好,不辜負書記的信任。既然書記把話說到這個份兒上,我周金民也來個竹筒倒豆子,有什么說什么。今年縣交指標,剩下的幾個月,我們再努一把力,全年再超個100萬,沒太大的問題。”周金民從自己座位上也站了起來,情緒高漲,在金愛國看來,就差拍胸脯了。
“好嘛,果真如此,你周金民就是我們楚縣工業經濟的大功臣啊!”柳成蔭主動向周金民伸出了手。
“小金啊,看來,這個周金民還真是不簡單啊。”柳成蔭從化肥廠得勝而回,心情不錯。
“那可不,周廠長領導著化肥廠幾千人的大廠,一年產值上千萬,在縣里舉足輕重呢。”身為縣委書記的跟班秘書,金愛國能為自己在特定時候幫上書記一點小忙而高興。今天他給周金民遞的一個眼神,使得化肥廠會議室氣氛峰回路轉,結果自然大不一樣。
當他們心情正好地推著自行車進入四方樓過道,進得機關大院時,遠遠地傳來幾聲鵝叫:“嘎鵝——”“嘎鵝——”
金愛國發現柳書記眉頭不易察覺地皺了一下。隨后,柳書記就交代金愛國道:“你去跟老陳說,把鵝和雞蛋送到機關食堂。他和小永被罰著在大院里轉了這幾天,應該汲取教訓了。”
“那是肯定的。相信老陳再不會犯這樣的錯誤了。”原本跟柳成蔭一樣推車前行的金愛國,得到書記的指令,躍身上車,循鵝聲找老陳去了。
“老叔子為我受委曲啦,來,敬你一杯。”
“我這點兒事,算不得什么委曲不委曲的,貼上老臉在縣委、縣政府機關大院轉了幾天,總算沒有把禮給你退回來,沒有在柒家村老老少少們面前丟臉。”
在城郊陽山鄉柒家村,老陳門上的侄子陳大朋家里,一桌晚宴正在進行。這陳大朋正起身向老陳敬酒,老陳倚仗著是長輩,坐著不無得意地喝了一小盅。
實在說來,這會兒也該老陳好好受用幾盅呶。這幾天,為個大白鵝,老陳領著小柳永,在機關大院里像個沒頭的蒼蠅,漫無目的,一會兒轉到東,一會兒轉到西,明知手中的鵝送不出去,還是要不停地轉,不停地叫喊。就這樣轉著也就罷了,這機關大院里,好幾百號人,哪個不認識他老陳唦?碰上個熟人,人家不免要關心地問一下是怎么回事,老陳還得滿臉堆笑跟人家解釋,自己擅自作主替柳書記收了陌生人的禮了,柳書記讓他把禮退回去呢。
其實,老陳也知道,一個無名氏的禮怎么退得回去唦?柳書記這是在懲罰他。單純懲罰他一個老同志,柳書記又覺得欠妥當,于是狠狠心把自己的兒子也拉進來,跟老陳一起受罰,如此一來,你老陳也沒得什么好說的了。
柳書記做夢都不會想到,這只大白鵝的確能夠退得回去的。因為送這只大白鵝到他門上的那個陌生人,是老陳遠房侄子陳大朋。這陳大朋何許人?陽山鄉柒家村村民委員會副主任是也。前些時候,縣委柳書記騎自行車到柒家村,在場頭與一些村民們席地暢談,村民們反映了不少問題,得到了柳書記的贊賞和肯定。這些村民中就有身為村民委員會副主任的陳大朋。他對現任村主任工作有諸多不滿,自認為很有能力來擔任柒家村一把手主任一職的。
柳書記到柒家村調查研究的事,陳大朋當下就告訴了在縣機關工作的門上叔子老陳。不管怎么說,能在縣機關大院工作,在村里人看起來都是了不得的。對于祖祖輩輩種田的村民來說,是上輩子修來的福氣。更何況老陳在縣機關大院干了幾十年了。陳大朋很為自己有這么一個遠房叔子而感覺到腰桿子硬爭。他自然也想著,能通過老陳叔的路子,把他村主任前頭的那個“副”字去掉。
陳大朋跟老陳叔一商議,借著中秋節給柳書記送點禮,為后面的事情打個底子。或許有人會問,一個村民委員會副主任,要想提拔竟然給縣委書記送禮,這不是高射炮打蚊子,大材小用么?縣委書記為你一個村干部提升開口講話,怎么可能噢。當老陳叔給陳大朋出了這個主意,陳大朋也有這樣的疑惑。老陳慢慢告訴自己的遠房侄子,并不是讓柳書記直接為你講話。而是要在村里鄉里形成一個印象:陳大朋真牛,都能往柳書記家里送禮。這可是楚縣若干若干人想,而做不到的事。只要你陳大朋做成了這件事,陽山鄉的頭頭腦腦們還不對你刮目相看?到時候,說不定有多少人要和你走柳書記這個“道”呢,還愁個“副”字去不掉么?
當然,老陳知道柳書記對“禮”字很敏感,年輕領導干部要求進步,對自己要求嚴,不難理解。所以,老陳讓侄子只準備了一籃子雞蛋,一只大白鵝,都是自己家里的土特產,表示一個普通農民對縣委書記的感激之情。由于縣委柳書記到柒家村的那次調查,村民們的打谷場解決了,農技員的農技服務及時多了,鄉供銷社的農藥化肥供應比夏季時好多了。
在老陳看來,雞蛋和大白鵝這兩樣東西,又不金貴,況且還有個感謝柳書記的名義,柳書記收下的可能性極大。
當他提著一籃子雞蛋和一只大白鵝,帶著小柳永在縣機關大院轉了幾天之后,他又慶幸,他侄子送禮上門時沒碰上柳書記。要不然,還真讓他在侄子面前下不來臺呢。你想啊,禮都進了院門了,還要退回。要是當時,柳書記在家,那還不當場給退回去?那時,老陳總不能眼睜睜看著自己侄子的愿望落空,肯定要上去在柳書記面前說幾句好話,實在沒有退路時,只好說出是自家侄子,不然他老陳幫腔也沒道理呀。老陳估計,依照現在的情形,柳書記不但不會給他面子,還要狠狠批評一通,結果禮照樣退回。那樣的話,人可就丟大了。
雖說老陳在縣機關大院轉了幾天,也有些個丟人。但在機關干部看來,是柳書記對自己要求太嚴,太廉政,倒沒有多少人看老陳笑話的。當然看老陳笑話的也不是一個沒得,有。差不多是跟他一樣在機關干后勤工作的,機關食堂就有好幾個這樣的角色。說不定,他們平時望著老陳動不動就往柳書記家里跑,而柳書記大凡小事多半叫老陳幫忙,這些人心里頭嫉妒,老陳心里有數著呢。
現在情況畢竟不一樣了。侄子的禮雖說進了機關食堂,但終究沒有被退回來。他老陳在機關大院里的“西洋景兒”,柒家村的人哪里會知道唦,就算有耳朵長的,曉得了事情來龍去脈,那時水早過了八畝田呶。如此一來,村民們看到的是,陳大朋中秋節進城給縣委柳書記家送了一只大白鵝。
當初讓陳大朋送只鵝,老陳也是有考慮的。別人送禮怕被人發現,陳大朋送禮就是希望有人發現。他拎著一只大白鵝,挎著一籃雞蛋,出村時肯定會有人望見。可望見歸望見,陳大朋也不好主動跟人家搭訕,說是給縣委柳書記送禮。有一只鵝,情況就不一樣了。這鵝,生性愛叫,叫起來聲音宏亮,老遠就能聽見。這樣自然會有人上前跟陳大朋打招呼,無非問抓了大白鵝上哪兒去?這時,陳大朋輕描淡寫地說一句,門上叔子讓他給縣委柳書記送只鵝,這不是中秋節了么,給柳書記表個心意。說者自覺平常,聽者卻嚇了一跳:乖乖,不得了,了不得,給縣委書記送禮!言語之間,羨慕之情流露無遺。
在陳大朋看來,他給縣委柳書記送禮的第一步目的,在老陳叔全力支持下,總算是實現了。因而,把老陳叔這個功臣請到家里來,感謝一下是情理之中的。因限于事情的特殊性,所以酒桌上沒有閑雜之人,只陳大朋的父母,陳大朋兩口子,主角就老陳叔一個。
這樣的桌席,氣氛雖說不是那么熱鬧,但充滿著親情,老陳動酒杯的頻率還是蠻快的。不一會兒,就有些喝多了,舉著酒杯對陳大朋說:“你爸爸,我老哥哥曉得,想當年,我不是沒文化,沒把共產黨、國民黨好壞分出來,何至于幾十下來還干管理員?!”
“誰說不是啊,我們老了,這一輩子就算過來了。大朋才三十幾,能有個機會升一升,前景就不一樣啦。來,老哥哥敬你一盅。”陳大朋的老父親借著老陳的話頭,也端起了酒杯。
“好來,老弟兄喝一盅。”一連幾杯酒下肚,老陳說話舌頭不大伸得直了。今兒晚上侄少(當地人的說法,和“侄子”同意)家里的這頓酒,他是該放開來喝的。情況再明了不過,就充著他寧肯拎著侄少送的那只大白鵝在縣機關大院里轉圈圈,也不曾把“禮”退回去,這酒他怎兒樣子喝都不為過。當然,在他內心深處,他覺得柳書記罰他的這一招厲害了點兒,所以當柳書記在書記辦公室跟講他這件事時,老陳心頭被針刺了一下,被螞蟻咬了一下。這么說,柳書記對這件事情作如此處理,其厲害之處老陳就全清楚了?未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