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野狼咬傷會留下狼毒，傷口迅速膿腫潰爛，甚至危及生命，一般藥物很難治愈。狼窩溝的祖祖輩輩經歷很多野狼撕咬，由于缺少有效藥物，迫不得已從山谷采挖藥材，偶然發現一種濃烈藥性氣味的花草，搗爛細末敷于患處，竟然奇跡般治愈了。從此流傳開來，這種花草人稱狼毒花。

    一郎正雄的孩子雖然狼口逃生，只是臨時保住性命。臉蛋的傷口急需一種藥物，那就是類似狼毒花一樣的藥物。糾結的是，一郎正雄是個侵略者，在中國的土地上燒殺掠搶，死在他的罪惡槍口有多少人。這一筆血債如何償還？他的孩子救不救？這個棘手問題讓閆保舉愁眉緊鎖，久久縈繞腦際。

    媳婦說，你干嘛這樣愁眉苦臉的？閆保舉擺擺手嘆了一口氣，來回走動。兒子黑蛋兒說，爹，你干嘛救回小鬼子，那是大鬼子的孩子。我們誰都不和他玩兒，氣死他個壞蛋……閆保舉一臉苦澀，欲言又止，他知道有些道理是講不通的，甚至會招來煩惱。他匆忙走出家門，媳婦也不知所以的追出來說，看你魂不守舍的，是不是有事瞞著我？

    媳婦的目光不容撒謊，閆保舉怯弱地說，我去挖狼毒花，一郎正雄的孩子救命用的。媳婦愕然不解地說，你還要為小鬼子采藥？閆保舉艱難的點點頭，然后向山谷走去。媳婦突然感覺男人比以前深奧多了，不是單純的青年游擊隊沖殺打鬼子，也許男人是對的吧。

    山谷里到處是怪石縱橫，草木茂盛，一些花果散發著幽幽氣息。可巧今天的天空不再陰沉，秋風吹拂破舊棉絮似的云彩悠然移動。一束陽光照射山坡，暖融融的。閆保舉一路踉蹌，心里忐忑，自己這樣做對還是不對？無數次的詰問，撩起陣陣潑瀾。不知不覺的已經進入狼窩溝的一條溪流旁邊，這里生長著原始灌木叢林，空氣格外爽朗，林間空隙彌漫白霧，光耀下有五顏六色數條彩帶，煞是養眼……閆保舉俯身捧起溪水喝幾口，干裂苦澀的嘴唇潤爽許多。休息片刻，開始搜尋狼毒花的棲身生長之地。以前記憶里有過狼毒花，但準確的位置沒有，只好一步一步的踏尋。

    密林中難分東西，轉來轉去，真個遇到一棵狼毒花，深藏草厚地方，這里恰好有兩塊幾十斤的石頭，不高不低，說低是被草遮擋，很難發現，說高是擋住野獸踩踏。狼毒花在石頭縫隙蓬勃，獨享陽光，空氣中濃烈的藥性氣味，誘惑著閆保舉探寶一樣，亦步亦趨的彎腰分開雜草……啊，狼毒花，花瓣凝著水珠，晶瑩圓潤。嬌小挺拔的身姿，秀女一樣羞答答……

    終于發現了狼毒花，閆保舉愛護寶貝，慢慢靠近，伸手拔去外圍的草，抽出攜帶的尖刀，插進濕乎乎的泥土，撬開一道縫隙，露出散發更加濃烈藥氣的根系……正要拔出狼毒花，一個意外發生了。

    野狼發出一聲凄厲的怪嚎，張著長長的大口露出尖利的牙齒竄過來。原來，野狼記恨眼前這位采挖狼毒花的人。是他的飛石打的后退幾乎骨折，走路困難，就連覓食獵物都無法進行。自己的兒孫在窩巢嗷嗷待哺。如果沒有食物充饑，哪里還有奶水喂養。幾乎到嘴的美食鮮肉被你的飛石攪黃，你個吃里扒外的家伙。我是叼走鬼子小孩，老鬼子們天天都想殺害當地人。你看不見我的狼族一見鬼子就瘋狂撕咬，如見仇人一般……既然你敢打傷狼族一員的我，那就休怪狼的狠毒，你接招吧。

    野狼做出進攻的架勢，右腿傷勢阻礙用力，勉強支撐。前腿不停地刨土，沸沸揚揚的土面搞得渾天黑地。狼的鬃毛豎起，發著綠光的眼睛就像是及其恐怖的寒冷刀尖，讓人不寒而栗。閆保舉已經感知了危險，深知狼的野性，非常善于復仇，但也恩怨分明。是自己為一郎正雄的孩子才出手打傷的，不是情愿的。但此時面對野性大發的狼，說好話是無用的。那也不能逃遁，采挖狼毒花挽救小孩子是緊要的。怎樣對付這只兇殘的狼？閆保舉平日里就像個女人模樣，雙眼皮兒，亮亮的眼睛，細皮薄肉一臉的喜氣。但遇到鬼子就格外的冷靜沉穩出手迅猛果斷。今天遇到野狼也如同鬼子。

    左手一把鋒利的尖刀阻擋著狼的進攻，野狼還是懼怕寒光閃閃的尖刀，每當揮舞一下，狼就緊縮回撤一步。利用這個空隙，閆保舉右手伸進衣袋掏出一盒火柴，取出一根帶著粉紅小頭的火柴棍，火柴盒貼緊左手，火柴棍的粉紅小頭壓在火柴盒黑色面上，目光注視著狼的攻擊動作。當野狼凌空飛躍，閆保舉靈活準確彈出帶著火焰的武器，刺啦一聲，火柴棍燃著紅紅亮亮的火苗，迅疾飛向野狼。

    野狼膽怯了，驚恐的轉身逃竄，發出一聲驚叫。閆保舉趁機甩出飛石，轟趕野狼逃得越遠越好。野狼一路狂逃，夾著尾巴隱匿深山不見蹤跡。這種明火嚇退野狼的妙招不是閆保舉獨創，老輩幾代人傳授的，曾經救了不少人免喪狼口。今天和野狼對峙猛然靈機一動。閆保舉長長的喘口氣，唯恐野狼再次糾集族群攻擊，伸手挖出狼毒花，一溜小跑下山回到家里。媳婦有些心疼說，你看看，為了小鬼子挖藥材，累的滿頭大汗，值不值啊。

    閆保舉沒有解釋，只是苦笑說，快讓兒子給一郎正雄送去吧。寫了一封信帶上。黑蛋兒撅著嘴說，我才不給壞蛋送藥去……他說話帶著淚花，但扛不住爹爹的威嚴和娘的勸說。

    黑蛋兒慢慢騰騰的走到鬼子據點，大喊，老鬼子聽著，我爹讓我給小鬼子送藥來了。

    老鬼子一郎正雄一看黑蛋兒，被這童稚氣逗笑了，拍拍肩膀接過藥材，展開信紙上面寫道：一郎正雄，你我是戰場仇敵。可是你的孩子是無辜的，被野狼咬傷急需這種狼毒花治療。將這顆藥材搗碎細末，敷于傷口，幾天后就會消腫愈合。

    寥寥幾筆，重若泰山。一郎正雄羞愧難當，仰望天空，默默無語，心中翻江倒海，五味雜陳。當他低頭再看，黑蛋兒不見了，早已躲在一塊石頭后大喊，老鬼子大壞蛋……

    老鬼子苦笑著回家，迫不及待的搗碎狼毒花，給孩子敷在傷口說，這是中國藥材，狼毒花，一定可以治愈狼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