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胡休假回來整個人更加沉默了，老婆兒子逼他緊了，可是他真的沒有錢了，昨晚大吵一架，老胡撂下狠話：“實在不行，就把我們老兩口的房子拿去賣了！”老婆又跳了起來，什么話都說，一直說到后悔嫁給他，老胡氣得摔門而去，昨天晚上就住在外面的旅館。今天回到分局，又感受到了大家對他的疏離，特別是王局對他的防范之心，一切都這么令人沮喪。葉曉棠心軟起來，沒上組織手段人就孤單成這樣，如果真的報到紀委，老胡是不是就給毀了？葉曉棠看他失落的樣子，不禁想到了自己的父親那幾年的黯然神傷。

    出于一種莫名其妙的心理，仿佛是輸出自己已經無法輸出的孝敬父親的感情，葉曉棠給老胡買了一罐茶葉，說：“這是家里寄過來的，我不愛喝，送給你吧。”老胡很開心，說：“這茶是好東西，人在草木中。哎，要是我有你這么個女兒就好了！貼心呢！”

    葉曉棠笑笑，她何嘗不希望自己的父親還在。老胡能開心一下，她覺得好滿足。所謂“子欲養而親不在”之痛，她近年的體會越來越深。

    大概是被茶葉打動了，老胡對葉曉棠談起了心事：“小葉啊，生女兒真是福氣呢，我就想要個女兒，生個兒子真是太操心。我那兒子……哎，不說也罷。”

    葉曉棠更加傷感，哥哥的早逝，讓父親連操心的機會都沒有。而這一切，都是因為她。還是忙一點好，忙一點人就沒空多愁善感。

    老胡看葉曉棠發呆，突然說：“小葉，我感到你最近能量很強，你是不是生日快到了？”

    葉曉棠想了一下，還真是，自己是10月30日的生日，不就這幾天嗎。葉曉棠問他：“你還真行？怎么感覺我的能量強了？”

    老胡神秘一笑，說：“人是有磁場的，你相信不？我還感覺到你最近要中桃花，說不定就是你們組長。”

    葉曉棠皺皺眉頭：“求放過。”其實她心里瞬間想到的是錢衛，他上次來找自己到底是為什么？以后還會來嗎？

    老胡嘿嘿笑，說：“你要是我女兒，周方做我女婿我很樂意。”老胡低頭刷微信朋友圈，突然叫葉曉棠看周方朋友圈。

    葉曉棠去看了下，原來周方在朋友圈發了這樣一條狀態：愛一個人，始于顏值，陷于才華，忠于人品。千年不發朋友圈的他居然冒出這么一句，大概是哪里看的的雞湯，不知別人看了會有什么想法。葉曉棠猜他是有男朋友了，只是，可能分局的人又要往她這聯想了，這夜宿分局的誤會該如何消解？葉曉棠嘆了口氣，心中默默回了一句：‘愛一個人，始于顏值，陷于才華，忠于人品。’是沒有錯，可是止于性取向啊！哎，長這么大居然有幸和同性戀鬧回緋聞，也真是活久見！想起第一次見到周方，還是有幾分驚艷的，氣質出塵，第二次在單位見到他卻敦實很多，不過顏值還是可以的，據說在江蘇，南市就是男人的綜合素質最拿得出手了！論才華，周方自不用說，食品的專業知識簡直信手拈來，給他加分不少。至于人品，除了不肯承認自己是同性戀不夠坦蕩，好像也沒什么值得詬病的。但是，就性取向，這真的最最基礎的問題，說是一票否決毫不為過。

    十月三十號是葉曉棠的生日。

    雖然暗示自己不作期盼，但是她還是很早就醒了，早上七點多媽媽打來了電話：“囡囡，生日快樂！”

    葉曉棠說：“謝謝媽媽！我還以為你不記得了。”

    葉媽媽聽到女兒說“謝謝”感到了隔閡，自從離婚后，女兒就離自己遠了很多，也是近年才有點聯系，想來也是心酸。她說：“傻丫頭，你的生日就是媽媽的受難日，我怎么會忘記，這些年你照顧媽媽更多，但你仍然是媽媽的小女兒啊。”

    葉曉棠聽到“受難”二字陷入沉默，克制自己不要哽咽，她說不清楚是怨恨媽媽還是愛媽媽，媽媽簡單的問候一時讓她幸福地想哭，她笑著說：“媽媽現在還好嗎？身體怎么樣？”

    葉媽媽沒有察覺到女兒的情緒，說：“你林叔叔對我倒是好的，哎呀呀，家里什么事都不讓我做，老早呢，我是看不上這樣細碎的男人，可是現在我才發覺，這樣的男人老實用了，我嫁給他之后都沒洗過碗，我現在都懶慣了，要不是去跳跳廣場舞，我肯定要發胖了。”葉曉棠隔著電話都能感覺到電話那頭的媽媽臉上的微笑。

    媽媽繼續說：“其實呢，跟你爸爸分開可能也是對的，只是苦了你……”

    葉曉棠故作開朗：“沒有的，我很好的，現在在二卯大家對我也都好的。”

    媽媽嘆了口氣，說：“哎，你這個丫頭，好端端的要跑到農村去，你就是跟男朋友分手，也不至于離媽媽那么遠，你國慶都沒回來看媽媽，哎，你是在哪個單位的？”

    葉曉棠說：“我在食安局，管食品的，我才來兩個月，已經發生幾起食物中毒，也是蠻忙的，國慶還加班呢，我元旦回去看你好嗎？”

    電話那頭沉默了一會兒，說：“曉棠，你哥哥的事，我已經放下了，大家都不想的，你真是個心重的孩子！曉棠，你過得好好的，就是對得起哥哥了。”

    葉曉棠再也控制不住淚水，說：“媽媽，對不起……”明明是個很好的早晨，卻搞得這么傷感，媽媽也跟著難過起來，葉曉棠自責得不知如何是好。

    媽媽草草掛了電話，葉曉棠神情恍惚，她還記得哥哥葉曉明，如果哥哥還活著，自己的家應該不會散吧！

    該上班了！

    周方看到葉曉棠吃了一驚，這美女一大早怎么像虛脫了一下，還哭過，不會是又想前男友了吧？

    其實更吃驚的人是葉曉棠，她發現桌上放著一塊5寸蛋糕，好精致。葉曉棠暫時忘記了早上的傷心事，問：“組長，這是誰送給我的？”

    周方整理最近的食品經營戶檔案，存心逗她：“那個超市老板啊，說你挽回了他的損失，專門送給你的，希望你人在異鄉能感覺到一絲溫暖，你趕緊藏起來，萬一超市老板娘來砸了！”

    葉曉棠露出了笑容，說：“你這話像黃所的風格，我一直以為組長是個老實人呢。”

    周方擺手，說：“唉唉，我是老實人啊！”

    葉曉棠突然心下一沉，不會是錢衛送的吧！

    周方看她不說話了，也不好意思逗她了，說：“我今天生日，請你吃的。”

    葉曉棠樂了：“哈哈，你跟我一天啊，干嘛這么大方？”

    周方說：“上次你不是請我吃飯的嗎，我也算回禮了，其實是我媽買給我吃的，我一個男的吃這個有點奇怪！”

    葉曉棠心說：有什么奇怪的，GAY有點女性化傾向太正常了，這么說他是小受？他媽媽買的？那么是否可以推斷他媽媽其實是知道他的性取向的，還給他買塊蛋糕，真是蠻開明的。一邊意識流一邊吃著蛋糕，她想想不對勁，這周方不是巨蟹座嗎？怎么會跟她一天生日？

    葉曉棠說：“不對啊，組長，你不是巨蟹座嗎，今天不可能是你的生日啊？”

    周方朝她搖搖頭，說：“笨！”說著就走出辦公室了。

    正巧林姐路過，看葉曉棠收拾蛋糕殘局，寒暄起來，林姐笑得頗有內容，說起話來開門見山了：“周方這小伙子人挺好的，品行很好，我看他對你也挺好的，你要不要考慮下？”

    葉曉棠認真說：“我了解我們組長，他對我只是朋友感情，我知道的。”

    林姐笑她：“你知道什么啊？你知道你們組長今天早上多久就來上班了，就為了把蛋糕放你桌上！”

    葉曉棠頗為吃驚，訥訥說道：“他怎么知道我生日的？”

    林姐說：“虧你還是個挺聰明的姑娘，在意你唄！你的QQ上、微信上難道沒有生日記錄嗎？只是有些人在意，有些人不在意。像周方這種直男，能記住你的生日并準備蛋糕，絕對有事！”

    葉曉棠聽到“直男”二字心中五味雜陳，一時不知道說什么。

    林姐說：“兩個年輕人，男才女貌，不知道在想什么！記得早點請林姐吃喜糖啊！”

    葉曉棠結結巴巴地說：“哦……”心中感嘆：這究竟算哪門子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