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白花辭別

    午后，寂靜的山道上，一匹銀鬃馬疾馳而過，馬背上懸掛一張銀色彎弓，馬上一名英俊少年，腰間配一把長劍。

    疾馳的馬蹄聲驚起了林間陣陣飛鳥，一只大鳥緊跟著飛奔的駿馬低空掠過，仿佛是故意挑逗似的。少年伸手拿起馬背上的銀色彎弓，左腳輕磕，一支利箭已經搭在了手上，輕提韁繩，銀鬃馬灰灰嘶鳴，箭一般地竄出去。與銀鬃馬相伴的，還有少年手中穿云的響箭，帶著哨聲破風而去，瞬間，那只大鳥被利箭射中脖頸兒，直**下來。少年腳下一用力，銀鬃馬一個跨越，**的大鳥已經落在了少年的手中。

    片刻功夫，銀鬃馬已經飛奔到水月庵的山門之下，少年從馬上翩然而下，手牽著銀鬃馬，緩緩走到水月庵的偏門邊，找一石柱，把銀鬃馬拴好，撫摸了幾下銀鬃馬的脖頸兒，解下馬背上的包袱，然后輕叩門環。

    一會兒，偏門“吱呀”打開，一個小尼姑從里面露出了頭，“嘻嘻，了塵師太還讓我開門小心些，小心什么啊，不用看就知道是楊公子，別人誰還會這么準時，每月這個時間過來給了塵師太請安啊。”

    是小尼姑靈玉，十二三歲，聰明靈動，伶牙俐齒的，因父母家人均因瘟疫去世，只好到這水月庵中做一名尼姑，以求得一份生活的保障。水月庵主持玄靜師太就讓她跟隨了塵師太，在后山偏殿里做些日常的活計，灑掃一下庭院，因此，對少年比較熟悉。

    “靈玉仙姑，楊白花有禮了。”少年雙手作揖，彎腰問好。

    “禮物呢，禮物呢，拿來呀，你說的有禮的”，靈玉笑嘻嘻的，“沒有禮物，我可不會給你通傳的，一會兒，妙音姐姐可就出去找玄靜師太了，你玩一會兒，可就見不到她了。”

    楊白花笑著搖了搖頭，探手從肩上的包袱里摸出一個小小的包袱，“就知道你會攔路搶劫的，喏，我在洛陽城最大的商店里買的點心，在別的地方可是吃不到的”。

    靈玉頓時笑了，如初綻的花兒，還未等楊白花把包袱遞到面前，急忙伸手抓過來，“嘻嘻，還是楊公子好，每次都會帶過來我最喜歡吃的點心。不像今天那么多人來我們水月庵，什么東西都沒帶，還把我們關進偏殿里，哪兒都不許去，氣死人了。進來吧，妙音姐姐在佛堂和了塵師太一起呢。”

    楊白花心里一沉，“靈玉，今天有人來過？”

    “嗯嗯嗯，來了好多人，挺大的陣勢，我們水月庵的人，只有主持玄靜師太和妙音姐姐允許看，我們誰都不準看，那么多人，老兇的，把我們關在偏殿里，哪兒都不許去。”靈玉一邊拆開包袱，一邊說。

    楊白花心里泛起一絲隱隱的不安，便不再多說，閃身走進偏門，直向了塵師太和妙音所在的佛堂走去。

    到得佛堂門口，楊白花剛想敲門，卻聽得了塵師太和妙音說話的聲音從里面隱隱約約的穿了出來。

    “妙音，聽說你今天在前山的大殿里見到了當今圣上？”是了塵師太的聲音，楊白花再熟悉不過了。

    “圣上”兩個字，似重錘，狠狠地擊打在楊白花的心上。

    “見到了啊，娘親，是我央求玄靜住持好多次，住持才答應幫我安排的，住持讓我在一個佛堂里安心誦經，說是就能見到當今圣上”，妙音的聲音從佛堂里傳出，讓楊白花頓生暖意。

    “你真的見到當今圣上了？”了塵師太的聲音高了一些。

    妙音停頓了一下，“又好似沒見到。我在佛堂里誦經，玄靜師太不讓我回頭，只感覺背后有人過來，還沒等走到我身邊，就有士兵稟告有戰爭，當今圣上就立刻回去了。所以，我不太清楚，當今圣上有沒有看到我。”

    “哦”，了塵師太似乎是松了一口氣，“沒看到也好。妙音，你要記住，你現在只是帶發修行，等再過兩年，如果你不愿意跟隨我清修了，我會和玄靜師太商量，讓你還俗。你也知道的，經常接濟我們的輔國將軍府的楊將軍及其夫人對你非常的好，我們兩家在你和他們的兒子楊白花剛出生時，就曾有過約定，等你們長大成人了，就讓你們結為夫婦。白花這孩子你也經常見的，人長得好不說，關鍵是心地善良，和他在一起，你一輩子會幸福的。”

    妙音沉默了許久，不說話。

    了塵師太嘆了口氣，“你這孩子，就是心太高了。我們胡家的命運，不該讓你一個女孩子家來承擔的。我們在這水月庵里修行這么多年，我早已參透命運的安排，世間萬物都有自己的命數，我們只能接受上天安排給我們的命數，強改不了的。”

    “憑什么要別人來安排我的命運”，妙音突然提高了聲音，“難道我們的命運，我們不能自己掌握嗎？我父親還在邊疆服役，我們家族里的人，被流放邊疆，那么多年，我們一直見不到他們，這又是什么命運，誰來給我們公道”，妙音的聲音越來越高。

    “可是”，了塵師太猶豫了一下，“難道你就真的舍得拋卻白花這孩子對你的一片深情？你是知道的，他可是每個月都會過來看我們倆的，每次都會帶來你最喜歡的東西。”

    妙音的聲音突然低了下去，停了好大一會兒，語調中充滿了幽怨，“我都讓知道他的心意，但是，他卻不知道我心底最需要的是什么，他一直以為，我喜歡的只是那些在市井上就能夠買得到的平常玩意兒。”

    “妙音啊，我們只是一個普通的女的，在這個亂世中，能夠活下去已經實屬不易，千萬不能多想啊。”了塵師太苦苦勸解著。

    “正是因為在這亂世之中，我才不能被命運操控”，妙音依然倔強，“我要掌控自己的命運，我要用一己之力，拯救我們胡家。”

    “可是，在這水月庵之中，你要想再次見到當今圣上，卻絕非易事啊”，了塵師太還是試圖勸說妙音。

    “用不了多久，我會進到宮中去的”，妙音說的異常的自信，“只要我能夠進到宮里面去，我就有辦法得到當今圣上的寵愛。”

    “哪有那么容易的事情啊”，了塵師太有點不敢相信。

    “玄靜師太已經都幫我安排好了，在宮里有內侍總管李義幫助我，在宮外大臣里面，有楊大眼將軍幫助我，我又何愁不能早日得到當今圣上的寵愛。”妙音的聲音里，充滿著對宮中生活的憧憬。

    楊白花一聽自己父親楊大眼的名字，感覺自己的心被什么猛地給揪住了，痛得一瞬間無法呼吸。

    “唉”，了塵師太長嘆了一口氣，“你這孩子，太倔犟了，只是，你真的忍心拋卻白花對你的一片深情？”

    “娘親，請放心，我知道白花對我的好的，我以后會好好的對他的”，妙音突然充滿了柔情。

    楊白花放下了想要敲門的手，把肩上的包袱放在佛堂的門邊，失神落魄般的往偏門走去。

    “楊公子，你怎么不進去啊，妙音姐姐和了塵師太就在里面”，靈玉從外面吃著走了進來，見楊白花失神落魄地往外走，驚奇地問。

    “不了”，楊白花似哭似笑的對靈玉說，“你給了塵師太和妙音說一下，我今天晚上要和大軍一起去鐘離，就不和了塵師太與妙音辭行了。”

    說完，楊白花幾步邁出偏門，解開韁繩，雙腳用力，“駕”，銀鬃馬風一般馳下山去。

    一聽靈玉喊“楊公子”的聲音，妙音從佛堂里開門走出來，腳下碰到楊白花放下的包袱，牙齒咬住嘴唇，停了一會兒。

    “靈玉，楊公子說什么了嗎？”

    “楊公子說，他今天晚上要和大軍一起去鐘離，就不和了塵師太與你辭行了。”

    妙音連忙緊跑幾步，打開偏門，早已不見楊白花的身影。

    一陣風吹過，水月庵門外的玉蘭花片片飄落，幾片花瓣飄落在妙音身上，妙音怔怔的，似不知花瓣飄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