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庵廟避禍

    武始侯府，大門緊閉，依然和平時一樣，一副安靜的樣子，和外界沒有任何紛爭。

    幾個家丁正在庭院里灑掃，庭院里幾乎是一塵不染。

    突然，“砰砰砰”，一陣急促的砸門聲。

    一名家丁連忙站在大門后，問道：“誰？這么急切的敲門，有何急事？”

    “我是輔國將軍楊將軍的馬兵，楊將軍派我來有急事要通知武始侯夫人，十萬火急，請速速開門。”門外一聲音急速道。

    因為年前輔國將軍曾經攜夫人來拜訪過武始侯府，這幾名家丁是聽說過輔國將軍的，因此，連忙的打開了大門，“人命關天，武始侯在朝堂之內惹下大禍，速速帶我去見武始侯夫人。”大門剛閃開了一道縫隙，來人便急匆匆的趕緊擠身進到府內。

    家丁一見來人如此匆忙，便趕緊關上大門，領著來人急忙向武始侯府后院走去。

    到得后院，武始侯夫人正在抱著女兒戲耍，家丁遠遠的指著前方說：“那位就是我們侯爺夫人，有什么急事，請上前說吧。”

    來人顧不得施禮，匆匆忙忙的說：“參見武始侯夫人，小的是輔國將軍楊將軍的馬兵。今日早朝，因武始侯極力反對當今圣上廢除太子之位，惹得圣上龍顏大怒，已將武始侯爺投入死牢。圣上同時下令，讓我們輔國將軍帶領進軍查抄武始侯府，府內諸人一律發配邊疆。將軍吩咐小的提前趕來通知侯爺夫人，提前做些準備，侯爺夫人請帶著小姐跟隨小的速速避禍我們輔國將軍府，將軍會可以在路上拖延些時間。”

    武始侯夫人一聽此言，頓時嚇得癱坐在地上，高聲哭了起來，沒有了任何的主張。身邊的幾個丫鬟一見夫人癱坐在地，也嚇得高聲哭了起來。

    楊大眼的馬兵一見這種情形，頓時著急起來，“武始侯夫人，您可不能沒有主張啊，時間緊迫，萬分火急，輔國將軍已經帶領禁軍在查抄侯府的路上，輔國將軍拖延不了多久的，您要趕緊和我一起避禍輔國將軍府啊。”

    武始侯夫人哭了好大一會兒，慢慢的定下心神，轉身對著家丁，“既然侯爺已經下獄了，那我和小姐眼下只能避禍輔國將軍府了，家丁，府內的事麻煩你通知管家處理，家中的一點財物讓管家分給大家，各人逃命去吧。”

    說完，武始侯夫人抱著女兒，跟著楊大眼的馬兵，迅速地從武始侯府偏門逃出府去。

    輔國將軍府，雖已夜深，但大廳內依然亮如白晝。

    武始侯夫人坐在大廳一角的椅子上，抱著女兒痛哭，身旁坐著楊大眼夫人，不停地勸解她。

    輔國將軍楊大眼在大廳內焦躁地走來走去，一會兒瞅瞅門外，一會兒無奈地看看坐在椅子上痛哭的武始侯夫人。

    一會兒，管家從門外急匆匆的走進來，對這楊大眼低頭耳語了幾句，楊大眼點了點頭，管家又急匆匆的離開。

    楊大眼沉思了片刻，走到哭泣著的武始侯夫人面前，“武始侯夫人，事已至此，哭泣也沒有用了，我們還是想想接下來怎么躲避圣上的抓捕才好。”

    低聲哭泣了一會兒，武始侯夫人終于停了下來，淚眼婆娑的望著楊大眼，“多謝楊將軍的搭救，我母女二人才能得以逃離牢獄之災，只是不知我家老爺現在性命如何了？”

    “唉”，楊大眼嘆了一口氣，“我和胡大人相交時間不長，沒想到胡大人的性格竟然是如此的剛烈，在圣上正處在盛怒的情形下，竟然敢當面頂撞圣上，這才惹得圣上龍顏大怒的。夫人請放心，胡大人現在只是被打入死牢，圣上并沒有立刻下令處斬，胡大人暫時還沒有性命之虞，楊某也會多方通融的。”

    “那我府上的眾人現在如何了？”武始侯夫人依然憂慮重重。

    “楊某奉圣上的命令，帶領禁軍查抄武始侯府，等趕到的時候，家丁仆人丫鬟俱已四散逃離，只剩下老弱病殘者十余口，現在下獄等候圣上的發落。”楊大眼低聲說道。

    武始侯夫人神情黯然，“唉，這些老弱病殘者都是在我家府上跟隨老爺多年的，如今倒是連累他們晚年也不得安生了。”

    “武始侯夫人，現在，當務之急是如何把你和令愛送到安全的地方去，圣上一旦發現查抄武始侯府，抓到的都是家奴仆人，肯定會雷霆大怒的，到時候，我這輔國將軍府也不是安全之地啊。”楊大眼滿心焦慮。

    武始侯夫人無助地看了看楊大眼和楊夫人，“我和侯爺都是在圣上遷都洛陽時才從安定臨涇遷居到這都城洛陽來的，故交親人俱都生活在老家安定臨涇，在洛陽城實在是舉目無親，只能勞煩楊將軍了。”

    “這個，這個”楊大眼躊躇起來。

    “老爺”，楊夫人在一旁說，“胡家千金可是我們家白花打一出生就定下的親事，現在有難了，你可不能不管啊，我可不忍心看著這閨女從小就被發配到邊疆。再說了，邊疆的生活那么艱苦，誰知道以后會遇到什么磨難啊。”

    “夫人說的是什么話”，一聽夫人此言，楊大眼有點尷尬，“別的不論，單就胡大人如此的膽量，就令楊某萬分的佩服，楊某也不可能不管不問的。只是，眼下這都城自從前天晚上起，就一直被禁軍接管，嚴令任何人出入洛陽城，我一時之間難以想出什么萬全的計策來啊。”

    一聽楊大眼此言，武始侯夫人和楊大眼夫人也沉默了下來。通過楊大眼，她們也已經知道了太子元恂密謀重返平城，惹得孝文帝雷霆震怒的事，事關國家安危，此時的洛陽城肯定是戒備森嚴，任何人都難以出入的，更遑論武始侯夫人和女兒兩個被追討的人了。

    大廳內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

    “有了”，武始侯夫人突然高聲說了一句，把楊大眼和夫人嚇了一跳，“我們家老爺從老家安定臨涇遷徙到洛陽城時，曾經從老家帶過來一個妹妹，但這個妹妹自小就一心向佛，不愿嫁人，我家老爺拗不過這個妹妹的意愿，就在洛陽城郊的水月庵給這位妹妹找了一個熟識的大師跟隨著讀讀佛經，后來，這位妹妹竟然真的出家了，現在已是水月庵的比丘尼，法號玄靜師太。不知，楊將軍能否派人找到我家老爺的這位妹妹，讓我和女兒躲避到水月庵里面去。”

    “此計甚好”，楊大眼一聽武始侯夫人此言，禁不住叫了起來，楊大眼夫人也頻頻點頭。

    北魏鮮卑拓拔部雖然起自塞外，但自道武帝立國以來，“經略燕趙，所逕郡國佛寺，見沙門、道士，皆致精敬，禁軍旅無有所犯”，歷代君主都比較崇尚佛教，特別是到了孝文帝元宏時期，“宏尤精信，粗涉義理，宮殿內立浮圖”，在都城周圍興建了鹿野寺、建明寺、思遠寺、報德寺、崇虛寺、永寧寺等，當時的高僧如道順、惠覺、惠紀、惠度、僧顯、僧義、僧利等眾多的高僧也一時齊聚于洛陽，很多高僧進入宮中，與孝文帝討論佛法，使得洛陽成為當時佛教的中心，孝文帝更是嚴令官員與將士不準隨便進入佛寺。因此，武始侯夫人和女兒若能夠進入尼姑庵，不會有人隨便進去打擾，當時最好的躲避法子。

    當下，楊大眼喊來管家，令人連夜出城，去城西郊四十里外的水月庵去接一位玄靜師太。

    安排停當之后，楊大眼才放下心來，安排武始侯夫人和女兒略作休息，耐心等候玄靜師太的到來。

    翌日清晨，天尚未大亮，一輛馬車停在輔國將軍府偏門外。

    趕車人輕叩偏門門環，偏門輕輕打開，從馬車上下來一個尼姑，頭戴一頂青布搭頭，身上穿一件淄色道袍，腳上穿著灰色的僧鞋僧襪，雖只是普通的僧尼衣著，但給人一種莊嚴寶相的神圣感。

    這尼姑隨著仆人進到將軍府內，兜兜轉轉，到得大廳內，楊大眼和夫人已經陪著武始侯夫人與女兒，不停地勸解著。

    一見尼姑走進大廳，楊大眼急忙起身，“師太遠道而來，楊某未能遠迎，恕罪恕罪！”

    該尼姑連忙施禮，“楊將軍言重了，貧尼玄靜遠道而來，還未曾感謝將軍對家嫂與侄女的照顧之恩，請受貧尼一拜。”說完，款款施禮。

    “不敢不敢，仙姑莫要多禮，楊某愧不敢受”，楊大眼連忙作揖，“仙姑請坐，有累了。”

    玄靜師太連忙走到武始侯夫人面前，與武始侯夫人雙手相握，“嫂嫂，讓您受苦了。”

    武始侯夫人雙淚潸然，“妹子，我和仙真倒沒什么，只是你哥哥如今深陷死牢，家族諸人俱已下獄，即將流放邊疆。”

    “嫂子，我都已知情，現如今，已經照顧不到那么多了，先把你和仙真侄女轉移到我的寺廟內再說。”一見武始侯夫人雙淚潸然，玄靜師太也忍不住淚流滿面。

    “玄靜師太，楊某不知武始侯夫人和女兒如果到了你的水月庵，會不會被官兵騷擾？”楊大眼還是禁不住擔心。

    玄靜師太松開緊握著武始侯夫人的手，轉向楊大眼，“楊將軍請放心，貧尼所居的水月庵雖然地偏，名聲也不太響，但卻是當今圣上最寵愛的妃子高照容高嬪妃所出資供養的，二皇子元恪也經常代替他的生母高照容去水月庵里供奉，因此，輕易官兵若如沒有圣上的手令，輕易不會上水月庵里搜捕的。”玄靜師太扭頭向武始侯夫人，“只是，要委屈嫂夫人了，我待了兩身僧衣服過來，要委屈嫂嫂和仙真扮成尼姑，這樣，我們出洛陽城的時候，就說我倆是奉水月庵主持的指派，到洛陽城內救助仙真這個孤兒的，收成士兵見我們全都是尼姑打扮，應該不會阻攔的。”

    武始侯夫人含著眼淚點了點頭，“妹妹不要說見外的話，只要能保住仙真的姓名，別說讓我剃掉頭發，就是搭上性命，我也毫不惋惜的。”

    玄靜師太從包袱里拿出僧衣和一把剃刀，“嫂嫂，請跟我到內室去吧，我現在就給你把頭發剃掉。”

    武始侯夫人強忍悲痛，走進內室。

    半柱香的時間，從內室走出兩個尼姑，武始侯夫人青絲剃掉之后，穿上僧衣，顯出一派莊嚴之象，只是臉上多了悲戚。

    楊大眼已經命管家收拾好一切，楊夫人從管家手中接過包袱，遞給武始侯夫人，“妹妹，你一定要堅強，到了水月庵，安心的照顧好仙真，胡大人的事，我家老爺一定會在朝廷內多加照應的”。見武始侯夫人又要流淚，楊夫人連忙說：“這包袱里有一百金，留給你到了水月庵打點的費用，雖然有師太在水月庵里面照應著，但打點的費用還是缺不了的。妹子在日后如果有什么困難，盡管差人到府內通知一聲，姐姐我一定時刻照顧。等事態稍微平息之后，我也會抽時間到水月庵里去看望你和仙真的。”

    武始侯夫人眼淚頓時掉了下來，趕忙下跪，“多謝姐姐和楊將軍照顧，這份恩情，我和仙真一定沒齒不忘。”

    楊大眼忙對管家說：“帶上我的令牌，從洛陽城南門出城，那負責把守城門的李嚴將軍曾是我的部將，他們應該會給我這份薄面的。”

    武始侯夫人抱著女兒一再施禮感謝，和玄靜師太一起登上馬車，悄無聲息地直向洛陽城南門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