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從來就沒離開過(三)
作者:
粥公館 更新:2017-04-14 13:38 字數:2511
“戒了。”他擺擺手。
我詫異,微笑。
“她聞不了煙味,所以我戒了。戒了之后,發現其實做出一個改變遠比克服做出改變之前的恐懼要容易。”
“看來,李千千還是改變了你。”我說。
“是她,也不是她,是我自己。”他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當年千千把銀行卡退給我的時候,我覺著是自己被退了回來,很難過。我的確對再度進入婚姻恐懼,甚至自己為自己找借口,比如孩子。在我和她的關系里我就像一只鴕鳥,每每涉及到未來的問題都會把頭藏起來,是逃避,也是保護。去年兒子回國來,看我出來進去總是一個人,走的時候,發了一條微信給我:爸爸,找個人一起吧。當時,我徹徹底底意識到,其實前前后后就是自己一個人的自私。”程毅懺悔著。
我點點頭,給予他一個同樣身為男人的理解。
“從來沒想過要放手,只是想給自己一些時間,也給她一些時間。那段時間,她很混亂,而繼續和我在一起她只能是越來越亂。沒想到她居然是在你這里找到了自己……”程毅說到這兒,話里就有了醋意,也有了試探。
“李千千找到自己和我沒什么關系,就像你剛說的戒煙,最終是靠她自己。李千千是我生意上的得力助手,女兒,妹妹,朋友,學生,也是老師,很多,只不是女人。”我擇清了自己。
程毅看了看我,釋然,隨之為自己剛剛的小人之腹充滿歉意:“哦,我,倒不是那個意思。”
我哈哈一笑,心說你和李千千還是真登對,一對矯情。
程毅也笑,笑完嘆口氣,撫著額頭:“可我現在實在是束手無策。”
“束手無策,那就等,總是有機會的。”我給了個算不上主意的主意。
程毅對這主意也并不買賬,幽幽地說道:“怕是沒機會了。”
說實話,如果單純是沖著程毅,對話到此就可以結束了,因為萍水相逢,并沒有什么交情,但是想起李千千一直摸著那塊羊脂白玉葉的手,我得繼續。
“也別那么悲觀,當初李千千還了你的銀行卡,卻留了一個羊脂白玉葉整天戴在身上。”說完,我聳聳肩,有些東西不說我想程毅也是明白的。
機會總是有的,只要愿意等。程毅這一等就等到了年底。
張安靜要復婚了,儀式想辦得簡單而有意義一些,請李千千幫著出出主意。
當她和李千千說的時候,李千千驚訝地睜大了眼,雖然她知道張安靜和周健的關系是有所緩和的,但是走到復婚這一步,還是大大出乎意料。
“復婚?你還信任他?”不管該不該,李千千還是在張安靜做出復婚決定的頭上澆了瓢冷水。
“是信任我自己。”張安靜很冷靜。
“信任你自己?”李千千不解。
“這幾年也有一些男人追求我,可我一直不敢,我恐懼,誰能保證他們不是下一個曾經的周健。我不信任所有的男人,其實是不信任我自己,所以我一直逃避在佛祖的庇佑里,乞求心靈的寧靜。可越是走近佛祖,越覺得佛祖不是讓我來避難的,而是放下之后要回歸。以前我恐懼,因為沒有放下。解鈴還須系鈴人吧,周健出現了,你知道,他一直乞求我的寬恕。寬恕不是嘴上說說的,也不是強迫自己就能有的,那是一種生理性的感覺,感念到曾經給自己帶來傷害的人與事,身體不再有強烈的沖撞感,就是了。現在我很好,對自己充滿了信心,有能力重拾婚姻。”
李千千聽完,什么也沒說,只是起身擁抱了張安靜。良久。
張安靜的復婚宴就選在了粥公館,時間是周六晚上。李千千說迷失過自己的人能再次握住彼此的手,都是比常人多受了許多熬煮,為了紀念這難得的二次牽手,最好是辦個粥婚,參加婚宴的親朋好友除了紅包,都要提前獻上一把家里的糧,當天在粥公館熬煮,希望婚姻如粥,相濡以沫,稀里糊涂,黏黏糊糊一輩子。我提議請程毅過來幫著做個專業錄像,張安靜很歡喜,李千千也沒說什么。
那天,粥公館門上、窗上都貼上了囍字,服務生都穿了專門另做的紅色工作服,一整天都放著喜慶的歌曲。這是粥公館歷史上第一次接辦婚宴。
粥是李千千親自下廚熬的,菜品也是親自監工。晚上六點,吉時已到,小郭子幫著李千千把兩鍋甜糯的八寶同心粥端了上來,每個鍋里都用棗和栗子擺成了漂亮的心形,在座的一陣歡呼。
證婚人是我那親愛的沈凌云老師,先是發表了頗帶學院風的講話,又在結婚證書上簽上了自己的大名,李千千和姚偉也湊熱鬧,寫上了自己的名字。
屏幕上,劉蕓蕓抱著娃,發來了祝福的視頻。
新郎新娘飲交杯酒,喝同心粥。全場又是一陣歡呼。張安靜宣布,今天的禮金將全部捐贈給職業啟蒙公益項目,全場響起一片掌聲。
Iprayyou'llbeoureyes
Andwatchuswherewego
Andhelpustobewise
Intimeswhenwedon'tknow
Letthisbeourprayer
Whenweloseourway
Leadustotheplace
Guideuswithyourgrace
Toaplacewherewe'llbesafe
……
餐間,歡快肉麻的中文歌曲切換成了舒緩的西洋背景音樂,大家吃著,喝著,聊著,新郎新娘挨個敬酒。李千千第一次喝酒,而且喝了一杯又一杯。沒想到這丫頭酒量夠大,好幾杯下肚面上居然毫無醉態,只是說話有些不是她了。她拍著周健和張安靜的肩膀,說道:“帶著歲月的印記,走過時光,走進新篇章。這歌就是為你們倆寫的。來,周健,干了。干了在我心里你就又是個爺們了,是爺們,以后就不能欺負安靜,你欺負她,我照樣還是和你急。”
今天也是李千千和周健第一次把話徹底說開,周健和李千千都一飲而盡,過去所有的疙瘩都被這杯酒沖下肚。
吃吃喝喝鬧到了快九點,眾人才散去。周健和張安靜也開車回去了。只剩下粥公館的人,還有程毅和沈凌云。大家開始收拾現場,我讓沈凌云扶李千千一邊坐著去,我知道李千千喝多了。程毅一直跟著收拾,他這一晚上基本都沒說話。甚至讓人忘了他的存在,除了我和李千千。
收拾完已經是十點多,我說今天都打車回家,車票全部報銷。眾人換衣服關店門散去,李千千抱了抱沈凌云,向我擺擺手,跟著大家往外走,想要到路邊去打車,我看看程毅,努努嘴。程毅上前,拉了李千千的手往自己的車走。李千千使勁甩開他,一句話不說,依舊是要去攔車。風一吹,酒勁兒往上沖,李千千腳步踉蹌。
沈凌云就要上前,我攔住了她,說:“沒事,咱們走吧。”
我相信有程毅在,不會有事,如果有事,也會是好事。
最后就剩了一對冤家在清冷清冷的夜里。
程毅沖上去再拉李千千,李千千又使勁甩開,程毅又拉住。酒精混合著各種情緒往上涌,李千千終于聲嘶力竭地吼了出來:“不是走了嗎?為什么還要回來!”
程毅一把抱住了李千千,使勁吻著抱著。這懷抱這吻,是這么的熟悉這么的溫暖,李千千軟弱下來,陷入了這熟悉而溫暖味道里,難以自拔也不想自拔。
吻了很久,程毅抬起臉,嘴輕輕貼著李千千的耳朵,說道:“從來就沒離開過。”
“我們不在一個軌道。”醉意沖走了醉意,李千千的酒醒了。
“并軌。”說完,程毅把臉緊緊貼住了李千千的臉。